对于陈年往事,母亲随着表夫人周霏嫁去江南张家时她还年幼,后来稀里糊涂地就被三夫人要到屋里调教了,当时年幼还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只是人都是有长进的,这么些年在许氏身边看了她那许多狠辣手段,不是没有思忖过母亲陪嫁至江南张家后自己便被三夫人要到房中去的用意,以至于后来表夫人远在江南夫家病逝身亡,让丫鬟心里有了很不好的猜想,会要了她的命的猜想。
于是这许多年来,丫鬟一直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所思所想,一面装作懵懂无知,对当年之事毫无印象的样子,一面又精明能干,能帮得上许氏的忙,不至于在紧要关头被许氏所摒弃,为其殉命。
究竟是她做得不够多呢,还是许氏那样的人确实并非简单打动的人呢,自从见许氏对自己的死活不管不顾的时候,丫鬟的心底就已经有数了。
早在一年多前,张清胭正打算启程前往镇国公府的时候,丫鬟收到来信,得知生母近些年来其实身子一直不大好,本来是要随张清胭一道进京看她,却在临行前突然就这样一病不起,逝于江南张家。
这消息让丫鬟难过了好些时日,甚至于许氏都发了些赏赐来安抚她了,却不曾想在张清胭进到镇国公府后的某一日,她竟在府上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丫鬟惊喜交加,却不解那封信是为何意,她的母亲却没有与她明说,只说她知道得越少对她而言便是越好,还嘱咐她千万不要让许氏知道自己的行踪。
如此这般下来,丫鬟哪里还猜不到母亲的用意?无非就是知道自己在许氏身边做事,怕自己泄露了心事,叫许氏知晓其实她是知情的。
其实他的母亲都未必知道自己猜出了当年的大概,兴许是为了预防万一,她的母亲从江南张家寄给自己的信从来都是得先过了许氏的眼,之后才能交付与她,甚至连交代都不曾给她,她又哪里有资格与主子询问呢?
沦为人奴,向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而她的母亲似乎也猜到了许氏的谨慎,从不在信中提及当年之事,无非只是与她话家常,因此这么些年来,倒是瞒得极好。
以至于丫鬟自己都没想到她母亲竟以诈死的方式蒙骗了许氏。
当年之事到底过于隐蔽,丫鬟只以为周霏之死是她的母亲红姨下的手,却不知她的母亲只是作为一个眼线,因为周霏将那梳妆盒压了箱底,也是许氏拿丫鬟的性命相胁,红姨才硬着头皮哄骗周霏拿出了那梳妆盒,再之后又被许氏威胁着与周霏不利,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虽说这些猜测有些捕风捉影,但到底涉及老太太心尖儿上的闺女儿周霏,还是可以赌上一赌的,否则,丫鬟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老夫人,奴婢也是奉命行事的,当时奶娘有人拥护着,奴婢才敢这般行事,否则若是奴婢办事不利,回
去也是要吃鞭子的!”丫鬟哭着撩开袖子,底下赫然是一道道鲜红的鞭痕,原来许氏近些日子憋屈得厉害,就拿下人出气了,只见丫鬟压低了声音啜泣道,“老夫人,奴婢在三夫人身边也有些时日了,奴婢深知就算此举未必会伤到孙少爷,但万事只怕有闪失,奴婢不敢说全然无罪,但奴婢知晓一些陈年往事,想以此换回一条贱命!”
老太太皱了皱眉,对她所谓的陈年往事并不太感兴趣,许氏这么些年做了多少龌龊事,老太太心里还是有数的,多听两句也只是污了耳朵罢了,本来她该一口否决,将这丫头命人拉下去杖毙的,只是想起方才的猜想,一时竟没有动作,只缄默地看着她,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易嬷嬷虽说深知老太太心性,但到底不是老太太肚子里的蛔虫,无法知晓她在想什么,只是替老太太开口问她:“什么陈年往事值当你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说着见丫鬟哭得不能自已,又见满屋下人虽袖手垂头,但无一不是面色愁苦,颤颤巍巍站不住脚的样子,赶忙挥手屏退了那群下人,让她们去做自己的事。
这可与在院中那群下人偷听茗香与易嬷嬷对话时不同,那时是能多知道些消息,好去旁的想知道这些事的主子面前卖个乖,但主子的陈年往事……一旦下人知晓了,动辄就是打杀了一帮下人,以此封口,毕竟死人的嘴才最牢靠。
一屋子的下人如蒙大赦一般,匆匆忙忙就退出了老太太的里间,一时间屋里竟是缄默下来,正当易嬷嬷打算接着替老太太开口问她时,却听到老太太带着几分沧桑和沙哑的声音,亲自开口问她:“你且说说,是什么样的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