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芙仙从不喜欢将事态完全交给并无法彻底放心的人。
她知道张清胭阻止许氏必定也有她能从中获利亦或阻止许氏继续获得欺压到她头上的权利,所以她们之间才能如昨晚那般合作愉快,而她知道也看得出来,许氏数次意图将周瑞年和张清胭撮合到一处去,张清胭也数次阻止了许氏的计策,这让许氏一度气得跳脚,当时周芙仙偶尔听闻也是愤慨,现在想来倒是只余冷笑。
当然了,也因此周芙仙并不能完全仅交给张清胭,毕竟张清胭想必也是极不愿与周瑞年结为夫妻,既要托人办事,定不可能为难她做她不乐意的事,她们的交情哪有那么好,所以也只是想问问她,是否能托大舅母多照应一二,亦或是否有旁的法子看顾一下周瑞年。
另一方面的,周芙仙也想亲自去周瑞年院子里看一看他,自从他在前院正厅中得知真相后,心力交瘁之下推开了许氏那个举动被周芙仙认为他是在矫情之后,本来就较少与他来往的周芙仙更是再不曾见过他,一个是她不乐意见这因为一个女人就疏远了母亲的不孝子,再一个也是周瑞年自己不愿意出门走动,除了老太太传唤的那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几次之外,她就一直窝在自己院子里不肯诺腾地方。
走进周瑞年院子里时,周芙仙突然明白往日里那样疼爱周瑞年的老太太为何只见他这寥寥几次了。
周瑞年原是一脸稚嫩的样子,十二三岁看了像八九岁的男童,而他也正是用那副皮相骗得所有长辈都信了他当真是懵懂不知的孩子而已,可如今却是沧桑了许多,比她还要小上两岁的弟弟看起来跟她却似是年龄相仿一般。若是被老太太传唤去
了,兴许还肯让下人替他梳理梳理,但现在他连梳理都懒怠,蓬头垢面两眼无神,坐在外间的桌旁游神,脚边还跪着一个端着梳子想给他梳理的下人。
周芙仙拾起那下人托在手心的梳子,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下去,只留了她的贴身丫鬟在门边守着,自己则替他梳起了头发,实在也是周芙仙没伺候过人,一不留神扯到了他的头发,引得周瑞年“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喃了一声“抱歉”,就用手抓着贴近头皮一端的头发,轻柔而又缓慢地替他将缠了结的头发慢慢梳开。
周瑞年不免好笑,也不回头去看周芙仙,话里满是嘲讽意味地问她:“四姐这是做什么?不会伺候人让下人来就是,小弟怎好劳姐姐的大驾?”
话音未落,剩余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只余一声声惨叫,贴身丫鬟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周芙仙的笑僵硬地凝固在脸上,梳着头的手也毫不留情地使劲梳着,丝毫不似方才那般和煦,心下暗叹一口气回过头去,心想二少爷何苦去招惹自家小姐呢?
周芙仙从来就不是个好相与之辈,对这个弟弟也从来没有多和颜悦色过,好容易想尽一尽做姐姐的职责,偏生这弟弟不领情就算了,还恶言相向:“哪里,可二弟倒是好大的牌面。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眼下家中长辈都迁就着你,姐姐可是特地来提醒你,你可别嚣张过了头,到时你才真正要吃苦头呢。”
周瑞年伸手要去抢周芙仙手上的梳子,却因不肯看她而被她轻松避开了,但之后周芙仙也不再磋磨他的头发,索性不再去抢,闷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且说找我何事吧。”
周芙仙也不再与他
绕弯子,一面替他梳顺了头发一面道:“你也真是被祖母宠坏了,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何苦与母亲这般怄气,还平白伤了你自己的身子。”
周瑞年声音更沉:“你这话说的倒好似母亲半分错处也无,我的兰儿何辜,我那一出世便没了生母的孩子又何辜?”
周芙仙本想说他那叫法实在太肉麻,但见他提起他那庶子,气也是不打一处来,懒怠去纠正他那让自己发麻的叫法,径直斥道:“你还记得你那庶子啊?那你这些日子可管顾过你那孩子,可记得他还未曾起名、又即将要办满月宴了?”
周瑞年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是惊觉时间流逝得这样快,但旋即又神色平平:“祖母说了,孩子的事她派人替我照顾着了,叫我看顾好自己就是。”
周芙仙何尝听不出来周瑞年话里的抗拒之意,只怕是觉得自己也是许氏的帮凶罢了,毕竟将许世兰推倒进而促使其早产的就是自己,他没立时就将自己赶出去就是极好了,想来他在等自己的解释,自己也确实欠他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