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白日里从长禧堂回来后,张清胭会翻翻书等着午膳的点,吃些东西后歇一会再安排下午的事,但不知是不是与易嬷嬷聊了这么一遭,独自在屋中静默着做了许久,之后又在屋中漫无目的似的走着,让与她一道去了长禧堂的翠羽和霞光不由有些担心地对视了一眼。
“小姐这是怎么了?”端着花枝走进来的雾霭看见她俩有些为难的神情,还只是远远跟着不知在看什么的张清胭,不由开口问了一声。
在几个大丫鬟中,属雾霭最年长,又是最稳重的一个,她一开口,两人就立马与她低声说了今日在外头时的情形,末了,翠羽伸手去接雾霭的盘子:“雾霭姐姐且去劝劝吧,小姐这般低落,我们看着都怪难受的,又不知道怎么劝她好。”
雾霭却没让翠羽接过盘子,只是走到桌边将花盘子放下,打理了一下盘中的花枝,这是张清胭下午要做花艺用的花枝:“或许小姐只是想静静呢,她若是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咱们再去搭把手也不迟。”说着,她又看向翠羽,“你跟着小姐的时间最长,应该知道小姐是最有主意的,只是她眼下还没理好思绪罢了。”
都说关心则乱,翠羽顿时一脸恍然,又抬手敲了下头吐了吐舌头:“是我自乱阵脚了。”
霞光跟了张清胭这么久,也跟雾霭一样对张清胭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朝翠羽耸了耸肩:“倒也不能怪你,毕竟易嬷嬷那样稳重的老奴都难以自禁感伤之意,咱们关心小姐,自然更担心身为子女的小
姐难以释怀了。”
雾霭想了想,翠羽自幼就跟着张清胭,又怕张清胭自己一个有什么事需要吩咐人,索性让翠羽跟着她,霞光也与她一道出去接着忙活事情了。
张清胭却没有如雾霭所说一般想找翠羽聊聊过往,反倒是在屋中逛了一圈之后,将暗一给唤来了,对他交代了几句,暗一就领命退下了。
听了张清胭指令的翠羽有些瞠目结舌,直到张清胭会转过身要回侧厅用午膳时,翠羽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赶忙跟了上去,不免有些不解和焦急:“小姐这是何苦?您不是才想方设法让她……怎么这就要?”
张清胭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反问道:“你觉得,她目前所受到的惩罚就足以抵销她所犯下的所有罪过了吗?”
“当然不是!”翠羽即刻就应答下来,剥夺掌家权力,罚了些钱财,关了一阵子的禁闭,这与张清胭的杀母之仇如何能相抵?“但小姐为何不乘胜追击呢?她在禁闭之中,到底还是好下手些啊!”
“无怪乎你无法理解我这个举动,毕竟若真是放虎归山,她对镇国公府的了解在我之上,我冒险将她放出来确实对自己很不利。”张清胭抬手抚了抚走廊边上摆放的一只青花瓷,常年闲置的花瓶中空无一物,上面的纹路正是母亲最爱的荷塘,“我是知道这种感受的。对一个人抱有极大的好感,以致于有一瞬我都曾觉得或许她成为我的继母我还能接受些,转头她就将我丢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绝望之中,终于有人将我从绝望的深渊里带了出来,最后那人又成了我的继母……虽然如今知道吴氏是个好的,但对当初的我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打击?”
翠羽知道她想起了早些年的
往事,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偷偷地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那些日子里,她也是寝食难安地盼着张清胭能早日归来的。
“我知道得到希望后又坠入无尽深渊的痛苦。死对她而言实在太便宜了,我要让她也尝尝同样的绝望和痛苦。”张清胭的语气平淡,好似在谈论下午要用哪几只花瓶来练习花艺一般,但眼底暗含着的伤和恨又都是那样真实地存在着。
在张清胭用午膳时,翠羽也悄悄与雾霭和霞光二人说了张清胭的打算,毕竟都是贴身服侍着张清胭的,提前跟她们知会一声,也不至于届时她们手足无措,雾霭和霞光听了这事之后皆是一愣,最后也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张清胭知道她们正说着自己的决定,也权当不知,翠羽是个有分寸的,知道雾霭和霞光是信得过的才会与她们说一声,否则是断不会出去乱嚼舌根的,若她真是那样的人,张清胭也不可能将她留在身边这么久了。
之后一整个下午,张清胭都在菡萏院中插花,偶有不错的,就让人给老太太屋里送了去,还给大房和二房屋里也各送了几盆,倒是给久不在家中的大房屋里也添上了几分生气,二房那边周芙玉看了也很是喜欢,要了一瓶回去装点自己的屋子,赵氏顺势也给周瑞祥屋里送了一盆对孕妇的身子无碍处的,想来也是她特意做了要赠予他们夫妻的。
老太太听了也很是乐呵,一边凑趣着让人去问问还需不需要花,一边又让人张罗着给大房屋里头打点一番,拨了一些物什到大房屋里,好让他们回来时都方便些。
虽然往日也都有仔细打点着不让屋里落灰,既然老太太特地吩咐了,下人们自然更加卖力地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