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嬷嬷一开口先是安慰了一番老太太最担忧的兄弟隔阂的事,待老太太面上稍缓后又为难道:“老夫人莫怪老奴多嘴……”
“你且说吧,”老太太疲惫地揉了揉额心,还不等易嬷嬷开口就先感慨道:
“我本就压下了许氏想要替年哥儿强娶胭丫头的心,但心底到底还是存了侥幸。毕竟年哥儿若是娶了胭丫头与三房而言自是好处多多,没曾想如今竟是闹出了这么一出,待到老大回来后,胭丫头与年哥儿的婚事指定成不了了……年哥儿已是老婆子如今心上唯一的牵挂,他的婚事都不能成了,如今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周瑞年昨日刚添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按说老太太确实是开心的,可到底是妾生子,且周瑞年如今还未成婚,若是此事传出去,他本就娶不到甚好亲事,如今更是没有指望了。张清胭与周瑞年的婚事又黄了……老太太所有筹划毁于一旦,如今说是万念俱灰也差不多了……
易嬷嬷看着老太太这副样子,心中更加不忍,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老奴看今日这情况,只怕如五姑娘所说的那般,这兰姨娘的死当真与四姑娘与三夫人有脱不开的关系,您看咱们可要真的追查下去?许家已经做好了要告上京兆府的准备……”
实际上周芙灵与许世言也只是口头上嚷嚷着要将镇国公府告上京兆府,但易嬷嬷心中已然有了自己
的打算,是以干脆在老太太面前直接将事实往大了说。
果然老太太一听周芙仙与许氏母女,竟然真做出了谋害人性命的事后面色顿时变得难看,又听易嬷嬷说许家准备报官,立刻怒道:“我就说这许氏不是个好的,她平素做些旁的也就罢了,怎的这种要紧时候竟还敢做出这种混账事!”
易嬷嬷也不劝老太太,任由老太太破口骂了个痛快后,才一脸为老太太分忧地样子开口道:“如今再说这些却是已经晚了,人已经死了咱们也该想想该怎么解决此事。”
“能如何解决?”老太太气得一拍桌子,“那许家就跟许氏一样,就是个拎不清填不满的无底洞!”
“老太太,老奴接下来要说的都是些大不敬的话,倘若可以老奴也实在不愿说这等混账话,可如今却由不得老奴不说!”易嬷嬷见自己煽风点火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易嬷嬷从年轻一路跟老太太到老,后者自然清楚她的性子,知晓易嬷嬷不是个无的放矢,再联想到方才易嬷嬷一直对许氏此次作为欲言又止,心中也隐隐猜到了两三分,却还是点了点头让她继续说。
“当初大老爷尚在京中时对三老爷这个弟弟何尝不是偏袒的,可这么些年来,三夫人眼中只有自己一家,各种手段如何自不必再提……可就是她如今这种连自家人都不住算计的做法,才叫府上众人一点点离了心。老奴知晓老太太心疼三老爷身为幼子,不能继承大统,且无正职在身日后恐怕凄苦,这才以为放纵三夫人筹划。”
“可这么些年来,且不说三夫人握着管家权私
下昧下了多少,只看她的那些个算计,一点点叫老夫人与大老爷离了心,更是撺掇着三老爷也对自己的兄长算计,如今更是连四姑娘都被她教导得跋扈没有分寸……二少爷天性天真,可若是按这个架势下去,谁知会不会也成为第二个四姑娘,又或者同样与老太太离心?”
易嬷嬷这些年看得明白,老太太不过是因周霖父子才一次次任由许氏作妖,可就是这种纵容的态度,已经一点点叫府上的众人都对老太太离了心。
且不说身在边疆的大房一家,就是现在住在菡萏院的张清胭也在老太太那日出面驳了苏鹤非的婚事后,已经多日不曾上门请安了……老太太一叶障目还看不明白,可易嬷嬷却太清楚了,许氏这人就是个祸害啊!
“老太太,都说娶妻娶贤,妻若不贤祸害万年,可如今您看看咱们府上这桩桩种种,那件不是三夫人闹出来的?”易嬷嬷再度深深磕下头,带着哭腔大声道。
老太太浑浊的老眼中一派震动,扶在太师椅把手上的苍老如枯木的双手也在微微颤动着,可见她已将易嬷嬷的哭诉听进了心中。早些年许氏还有能力能将自己做下的事情抹去痕迹,可这一年来许氏却是做的任何事情都轻扫不干净,落下一堆话柄不说,还越发糊涂过分……
“我知晓你的意思了,快起来吧,地上凉。”良久,老太太叹息了一声,哆嗦着想要亲自下去将易嬷嬷扶起来,没曾想脚下一个打滑竟叫她差点摔倒。
易嬷嬷见状哪里还有心思跪着,连滚带爬地忙跑到老太太的身边半扶半抱地想要将老太太扶起来。后者却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一样,坐在地上半响就是起不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