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太太再如何强硬,也不好真的由着玉氏倒在千禧堂内,这若是传出去,不说京城的世家贵族将如何看她,就是远在边城的周霄若是知道此事,只怕也要跟她离了心。
千禧堂兵荒马乱,很快有人将玉氏搀了下去。张清胭抹着泪随着众人一块将玉氏送了回去,倒也没人说她不是,毕竟今日的事情,她一个晚辈至多只能算过来做个见证。
将玉氏送回院子,大夫把脉时张清胭将银锭子包在了手帕里,不动声色地交给了大夫,含着泪冲大夫使了个眼色。那大夫也是个人精,多少听说过大户人家后宅的弯弯绕绕,又见张清胭给的银锭分量十分足,便顺着玉氏的脉象,只说玉氏是气急攻心昏倒,静养便好。
大夫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倒是老太太打发过来盯着的婆子也无法指摘。跟随过来的人见玉氏没有大碍,也不再停留,纷纷客套地关心了几句离开。至于大夫的话,他们自然也都听了进去,直觉此次过继一事绝不是那么简单。
人都散了后,张清胭把屋内多余的丫头也遣了下去。屋中再没有旁人,玉氏却仍闭着双眼不愿睁开,有泪水从她紧闭的眼帘中流出,滑入已经出现白丝的鬓角消失不见。
“唉……”张清胭见玉氏这般,又是无奈又是同情,真心劝道,“大舅母,此刻不是伤春怀秋的时候,看祖母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将此事拍板下来,您这会儿装病躲得过一时却躲不过十五,终究不是个办法……”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张清胭话音落后许久,玉氏才慢慢睁开了双眼,只是平素一贯温和眼眸里,此时只有一片空洞,“老太太铁了心
要把年哥儿过继到我们大房,若不是方才你机灵,只怕这件事早就板上钉钉了。”
与玉氏交往了这么久,对于玉氏的为人与在这国公府的情况,张清胭心里已经有了数。玉氏本就因为没有子嗣而矮了几房一头,这么些年待在府上也一直保持着不争不抢的心思,自然斗不过苦心孤诣多年的许氏,更不用提三房还有一个同样不好惹的周霖在。
大舅舅镇国公周霄常年不在府上,镇国公府里除了一个庶房,余下的多是女流之辈,许多需要男子出面的事情就落到了周霖的头上。许氏把控着镇国公府的后宅,周霖把持着外头,两人一人主内一人主外,别说是玉氏这会儿有心无力,便是张清胭明知此事急迫,也无从下手。
张清胭知晓情况,只无奈地劝了玉氏许久,直到收到消息。
原来张清胭与玉氏走后,老太太又把已经散了的各房人又叫到了一处。只道是玉氏小性,看不惯三房,自然也不可能愿意过继周瑞年,但大房不可后继无人,老太太直接越过了还在“昏迷”的玉氏直接当着众人的面——
宣布次日将请周家族老过府,开宗祠,直接将周瑞年入到大房门下。
玉氏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时难以接受,竟真的差点昏了过去。张清胭好一通忙活,这会儿真的是又掐人中又顺气地,才把人缓了下来。
“消息属实?”张清胭目光凌厉地看着前来通风报信的丫头,有些怀疑事情的真假。
报信的丫头本是二房的人,她本以为自己不过是过来报个信,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却再对上表小姐那深邃的冰冷的目光时,浑身一颤:“老太太不让我们在厅
内伺候,是我家主子偷偷告诉我,让我过来与大夫人报信的。”
“帮忙转告你家夫人,就说大夫人已经知道了,顺便帮我们表声感谢,翠羽,送客。”张清胭见小丫头虽害怕,但回答自己的时候目光尚且坚定,心中已是信了这一消息,挥了挥手放人离开。
小丫头离开大房院子的时候双腿还有些发软。若不是她确信自己带过来的消息是真的,只怕真的要在表小姐那样迫人的目光下露馅……这表小姐看来真不是下人口中传的那般,就自己今日所见到的那气势,只怕比起三夫人许氏都不逞多让。
“是二舅母身边的人,”张清胭往玉氏身后塞了两个软枕,一边冲玉氏解释道,“二舅母只怕也是想卖您一个好,只是……”
“只是她却不知我们如今也是有心无力……”玉氏苦笑,面上依旧是一片绝望沧桑的模样。张清胭无奈,只能再度细细地劝慰她,哪怕事情不到最后一步,就还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胭儿,老太太如今已经打定主意要在你大舅舅回来之前将这件事办妥,你说若是我如今有个什么不测,想来她便是再强势也不好……”玉氏忽然双眼一亮,竟是想到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