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五小姐离开后,苏檀粗略看遍身处的这间屋子。
占地较之前住的屋子大上许多。
桌椅柜案,烛台香炉,还有妆台,不至于奢靡豪华,却也是板正妥帖。
就连她睡的这张榻,也宽敞舒适不少。
外间传来人声,身段面容姣好的四个丫鬟依次走进来。
向竹向她大致介绍一番,便算暂且认识。
知晓她们都是沈修妄屋里的大丫鬟后,苏檀并未惊讶。
沈大都督身边伺候的人,出挑是必然的。
这样的人家,莫说四个丫鬟,十个围着他转也是寻常。
又萝将汤药递上,淡声道:“把药喝了吧,再晾就失了药性。”
“多谢。”
苏檀伸手接过,深褐色的药汁盛在白瓷碗中,还没凑到唇边苦涩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她仰头一口气喝完,末了眉头也没皱。
她喝药时,几人也在暗自打量她。
昨夜昏睡着,又满头满身的血,只瞧得出是个姿容尚佳的。
现下清醒过来,端坐在她们面前,一举一动玉软花柔,眉眼间风雅万千。
四人不觉看痴了。
苏檀放下瓷碗,抬眸便发觉打量的目光。
她咽下口中的苦涩,唇瓣微抿。
向竹最是老成,率先回过神来,收走药碗对她笑道:“姑娘睡会吧,我们就不搅扰了。”
“若有事你便朝窗口唤一声,院里有婢子小仆,我的屋子也在隔壁。”
苏檀颔首。
初来乍到,她能做的就是顺从和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沈修妄应当是把她安置在丫鬟房中,这样也好,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屋内重新恢复宁静,她徐徐呼出一口气。
迷迷糊糊睡着后,忽然听得前头正院中人声鼎沸,往来抬送的声响持续两三个时辰。
廊外有凑热闹的小仆谈话。
“方才前头接旨好生热闹,宫里来了乌泱泱的人。”
“公子此次又立大功,圣人赏赐的金银财帛快要堆不下了,钟管家又忙着招呼人开新库呢!”
“老夫人的永寿堂和夫人的寻岚苑好一通赏赐,凡是说句吉祥话儿的都有金叶子。”
“嘿,咱们急甚。待公子从宫中回来,我们松鹤苑得的赏赐更多。”
苏檀听得他们三言两语便明白了。
看来昨夜沈修妄重伤杨谦,此事在皇帝面前已经尘埃落定,翻篇而过。
寥寥两字,渠县,便堵住当朝宰辅的嘴。
打蛇打七寸,沈大都督手段果真老辣。
苏檀又不免叹气,将贴身保管的身契塞回枕下。
只要杨谦仍苟活在世,杨丞相斗不过沈大都督,却会拿她泄愤。
现下,怕是前脚迈出沈府,后脚就被杨家人抓走弄死。
只能暂且留在沈修妄身边以待来日。
那点逃离的小心思,尚未燃起便被踩灭。
午间和晚间,饭食是由向竹送来的,两菜一汤,清淡养身。
从她口中苏檀得知,为她疗伤的五小姐是沈修妄特意叫来的。
府医都是男子,处理这种近身伤不方便。
她好奇又问:“五小姐怎的年纪轻轻便极通医理。”
向竹笑答:“五小姐乃何姨娘所出,何姨娘曾是乡野医药郎中家的独女,教授不少医理给她。”
“论说五小姐学医到底不是侯门小姐的做派,耐不住真心喜欢,府中最支持她的莫过于大小姐和二公子。”
“虽是庶出,大小姐和二公子向来维护五小姐。绝版的医书古籍、珍草名药,那是流水似的搜罗了往锦源苑送,府中诸人不敢怠慢。”
苏檀默然点头。
难怪五小姐如此活泼可人,虽为庶出却得长姐兄长庇护,能专心研学自己喜欢的事物。
以前曾听闻沈府大小姐是京中第一才女,出身尊贵,性情温婉纯良。
看来沈修妄矜傲之余的那点和善心性,随了长姐。也的确是个护短的,倒不是眼睛长头顶的真纨绔。
晚间趴在榻上,苏檀侧头盯着桌上晃动的烛火,百无聊赖。
好想快快,已经整整一日没给它喂食,将它留在楼中实在放心不下。
还有她装重要物品的木匣子,里头的物件虽不昂贵,却是她的全部念想。
晚间又服下一剂药,腹中热气灼烧,嗓子眼干得冒烟。
茶壶就在不远处的桌上。
苏檀撑着胳膊爬起身,左脚落地,单脚蹦跳着往桌边靠。
这点小事就不麻烦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