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尚带绣娘去鬼子和土匪洗劫过的村子。这次,两人又忙活了一天,就近安葬了村里的死者。忙完这一切,和尚对绣娘说:“绣娘,此手珠为贫僧随身之物,颇能辟邪,你此去凶险万分,此物用来防身吧。”
“师父,你说这干甚?”绣娘随即一想:“莫不是你要走了?”
“是啊。”和尚继续说:“葫芦比你更凶险,非为师不可助他脱险。”
“好!”绣娘说:“三哥临走说,如果我们八年不相见,就让我改嫁。我知道他是怕自己万一……”绣娘说到这儿,鼻子一酸,眼泪流出,她顿了顿说:“好不耽误我,可毕竟是夫妻,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要是……叫我咋办呢?”
“阿弥陀佛!”和尚泰然自若地说:“葫芦果然有福,放心,时候一到,我还你个原模原样的丈夫。只是,佛对你有如下偈语:河水汤汤,田地怏怏,百官惘惘,万民惶惶,恶人彰彰,倭寇狂狂,家园彷彷,人心凉凉。”
“好。我记下了。”绣娘虽然听不懂偈语的意思,但是昨晚亡灵托梦给她指引了一些注意事项。接着她说:“请师父救下葫芦,我先谢过。”
“就此别过吧。”和尚继续说:“有缘必然再见。”
绣娘与和尚道别后,带着大黄继续向东,走着走着,果然遇到有人在摆茶摊卖茶,说是只收茶钱,不收水钱。绣娘本来身上还有八角给她的吃的,但是水没有了,她只得去买了茶水,要了干粮,用零钱结账。
不想,她这一结账用的银元让人起疑了。原因是,那时国家总打仗,为了收住金银,国民政府发行法币,抗战后法币不兑换金银币,而且还因为法币滥发,导致币值不稳,国民政府在1937年又增发了关金券,依旧无法平抑物价。另一方面,鬼子每占一处,就要发行军票,成立伪政府后,还办中国联合储备银行,发行伪币,强行要求百姓用法币换伪币或者军票,而鬼子用得道的法币在国统区疯狂购买物资,加剧国统区的物资紧缺,来达成鬼子的“以战养战”策略。
而辰飞也知道,货币战争早不是新鲜事,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和日伪政府就相互疯狂印刷对方的钞票,冲入彼此的市场扰乱物价,一度让两边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绣娘拿出银元结账,让人认为她身上有钱,加之她独身一人,自然有人打起了她的主意。
店里的老板给老板娘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在绣娘即将离开的时候,她走近绣娘,对她说:“哎呦喂,你是谁家的大姑娘啊?咋从西来了啊?”
“大嫂,我家里遭了灾,现在去婆家。”绣娘回答:“我也要跟你打听,这儿离匡城还有多远?”
“匡城啊。”老板娘说:“不瞒你说,俺叫金凤,就是匡城人,嫁到这儿了。要说路是不远了,就是……”随后她脸上满是难色。
“有甚你就说吧,嫂子。”绣娘继续说:“我娘家没人了,男人叫抓了丁,只能回匡城了。”说完,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妹子,别哭了。”金凤说:“都是苦命人,谁都不容易。只是你不知现在匡城是啥劲儿啊。”接着她把匡城的情况说了说,原来,当时鬼子已经占领匡城2年多了,那时鬼子杀了不少人,制造了不少惨案。而且还在匡城征兵,绣娘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很容易遭遇不测,所以她建议绣娘不妨去纺织厂,那里女工多,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挣钱,等到匡城情况好转,就可以回家了。
这些事情绣娘也听说过,而且根据所闻所见,发现匡城并不安全。何况,她和刘景荣私下结婚,并没有凭证,也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看。本来绣娘还想继续往匡城走,不成想,金凤一个劲儿地劝,不免让绣娘有些心动了。想想刘景荣那边有和尚相救,自己在外打工,等刘景荣来也不错,不求挣钱,只求糊口。
想到这儿,她就问:“嫂子,你说的厂子在哪儿?我从小做纺织和女红,不知道能去不?”
“咦,那咋不中啊。”金凤笑开了花,她说:“俺也是穷苦人,能帮一把是一把。你不知,现在可多人要去厂子里呢。只是,去之前,得先让掌事儿的看一看。”
“好。”绣娘答应下来。
没过多久,金凤带来一个个头不高,身材敦实的人,只见他戴着礼帽,穿着短衫,一脸得意的坏笑,脱下帽子,露出板寸头,看到绣娘后;金凤引荐说:“这是厂里的经纪,麻三爷。”绣娘和他问候,麻三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家在哪儿?家里还有谁?为啥来这儿?说完后,还问绣娘是否识字。绣娘起初还如实回答,当听到识字的问题时,她留了个心眼儿说:“瞧您说的,我没上过学,家里只会种地,哪儿学过字啊?”
“中!”麻三说:“这是协议,按个手印儿,咱这事儿就成了,你每个月干活儿,每天管吃住,还给你按月发工资。”
“哦,还不赶紧谢谢麻三爷?”金凤提醒绣娘,笑着说:“你是不知,人家三爷可是个大忙人,能对你满意,绝对亏待不了你,你签了之后,咱这事儿就成了。”
“哦。”绣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三爷。”
“没啥。跟着金凤去里间签协议吧。”麻三对她说,说完,就在屋里得意地抽起卷烟。
金凤带绣娘去了另一间房,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纸,对她说:“你看,这都是人家签过的,你一会儿在这儿”说着,金凤指着“卖身人”三个字的底下说:“按个手印就中了。”
正这时候,还有另一个姑娘进来了,也像绣娘一样怯生生的,旁边跟着一个40多岁的乡下女人,一看就感觉俩人是母女,长相比较像。她们倒是欢天喜地地说:“她凤姑,俺妮子能去厂里做工,俺是带她来签协议的。”
“哦,中。”金凤说着,又取出一张协议,不知为何,她忽然捂着肚子说:“你一会儿按个手印儿,俺肚子疼,得去趟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