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婴孩生得比寻常刚出生的要大不少,已然是一岁多的样子。
一回到苏遮月的怀里便停下了哭闹。
白嫩的脸上一双黑圆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跟着奶呼呼的小爪子攀上了苏遮月的胸口。
苏遮月却没有看着他,她愣愣地盯着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过了不知多久才艰涩地开口:“姬离?”
“是我。”
姬离缓缓开口道:“你有孕之后,我便陷入沉睡,以胎儿之力来复原身魂,虽然为防不测,留了少许灵神在那条黑蛇上,但到底还是叫你吃了苦。”
苏遮月听着他的解释,眸中却愈发显出茫然。
“遮月,以后不会了。”
在男人倾身向她吻来的时候,苏遮月连自己都没有预料地往后躲了一下。
姬离的动作停了下来,深沉如墨的眼眸显出一些疑惑来。
苏遮月也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闪躲。
这时,夹在两人中的婴儿仿佛受了压迫,重新哭叫起来。
“哇啊——”
这一声哭叫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凝滞,苏遮月手足无措地开始哄起它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才姬离靠近她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到十分的陌生,明明面前的人长着一张和她梦中所见的姬离一般无二、堪为天人的脸,她却觉得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般。
但她和姬离的确也没见过几次,又在梦中,如今太久没有相见,陌生似也寻常。
“不哭,不哭了……”
苏遮月抱哄着孩子的时候,扫眼四周,发现自己已不在那幕天席地的山地上,而是在房室内温暖的床褥上。
周遭的布置带着陌生,又似乎有些眼熟,轻纱幕帷一阵一阵地摇晃,阻挡着外面的光线,苏遮月看着看着,猛地想了起来。
——这好像是谢染的屋子。
“遮月!”
本在哄着孩子的苏遮月忽然几步下了床,冲出幕帷走到外间,脚步一顿,没错,这真的是谢染的院子。
可是谢染呢?
还有她的那些丫鬟婆子呢?
她迟疑停顿的时候,身后的男人追了上来,拦住苏遮月往外走的脚步,揽着她往回走,笑道:“别出去了,外面不干净。”
苏遮月一愣,似乎被他碰出一阵毛骨悚然,急忙避开几步,问道:
“不干净?”
“什么不干净?”
面前身穿玄黑长袍的男子嘴角上扬,笑了一下,那笑容极其古怪,像是刻意模仿着人在笑,
但学得过分生硬,失了常人的自然。
苏遮月被他笑得心里砰砰直跳,紧抱着孩子往后一步步退去,直到背脊抵住屋子里冰冷的柱子,
“你不是姬离。”
她摇着头说,语气坚定,但颤抖的眼眸流露出她的畏惧。
双手手臂感受着孩子沉甸甸的重量,苏遮月确定自己应该没有做梦,那为什么会冒出一个和姬离这么相像的人来?
就在她笃定地说出口的时候,那男子轻叹一声,绣龙纹的乌黑袍缎在苏遮月的眼前一拂而过。
苏遮月眼眸混沌了片刻,再张目望去时,男人的面目已经发生了变化,五官从冷俊变得更为邪魅,仿佛染上了一丝阴寒的妖气,脸上也褪去了方才那不自然地假笑,“你不是一直很蠢笨的么,怎么现在突然聪明起来了?”
他略显困惑地问。
苏遮月惊异地望着他,没有回答,继而缓缓垂眸,又望了一眼孩子,如果他不是姬离,那这孩子……
“诶,这孩子可真是你生的哦。”
苏遮月不知道他的话真假,但母子连心,她能感觉到这孩子与她冥冥之中的联结,她抬起头:“所以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面前的人伸了一个懒腰,仿佛不用在苏遮月面前扮演让他也很松快,这会儿一指拈来了一张座椅,平平无奇的一把交椅竟被他坐出了龙椅的感觉来。
听着苏遮月的问,他回忆道:“大概是有人用献祭之法把我唤了出来。”
献祭?
苏遮月的脑海中一下晃过那些婴儿头骨,秋三娘的话,和朱妈妈那张阴沉的没有波澜的脸,心里头泛起一阵惊涛骇浪。
“我也姓姬。不过不叫姬离,我名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