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宣道:“我想,樊清明不是自甘堕落之人,他流落民间极有可能是在寻找丢失的儿子。”
周初五道:“从他现在情况看,必是没有找到。他说有人从汉中一路追他至江南,不知是何事,他也不愿道明。”
柳云宣道:“樊二阁主修为甚高,不用担心。小五如若下次再遇到他,务必把他留下。”
周初五点点头:“嗯。”
周初五望着茫茫水天,他感觉眼前逐渐模糊起来,那湛蓝的大海变成了一道背景,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少年手捧破碗在大街上走着,向过路的行人乞讨:“求求你给点吃的吧。”
那画面越来越清晰,露出了周初五稚嫩的脸。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道:“真是作孽呀,来,孩子,给你。”说着掏出一把铜板,塞到周初五手里,“拿好,别丢了。”
周初五连声行礼,“谢谢您,谢谢您!”
周初五兴高采烈地走在小巷里,边走边数着铜板:“一、二、三……”
小巷的前面有两个乞丐堵着道,一个乞丐道:“臭小子,竟然在爷的地盘上撒野,拿来!”
周初五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岂料后面也被一个乞丐堵住了。
四人扭打在一起,周初五哪里是这三个大人的对手,他被死死按在地上,铜板被抢了,嘴角淌着血。他拼命挣扎着,企图摆脱三人的重压。
“哎哟,谁打我!”一乞丐站起来揉着肩膀。
“谁?谁打我屁股?”另一乞丐道。
“痛!谁打我的头?”一乞丐道。
“奇怪了,没人啊。”乞丐道。
“见鬼了,走走走!”另一个乞丐道。
三个乞丐迅速爬起来,一边骂着一边跑远了。
周初五站起来,他的碗打碎了,衣服被撕扯得更破,他想哭,抽了抽嘴角又生生忍住了。他朝小巷内环视了一下,没有人。他发现小巷口对面的街沿下有一个乞丐正躺着,嘴角叼着稻草杆,翘起二郎腿,正闭眼睡觉。
“是您打跑了他们吗?”周初五道。
那乞丐放下腿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是我打跑他们的?”
周初五道:“这一片地方就只有您一个人,一定是您用石头扔他们的。”
“哈哈哈,还挺会分析啊,是啊,是我打的,”乞丐道,“他们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老子看不惯。怎么,是不是很威武潇洒啊!”
周初五道:“谢谢您,您真厉害,石头扔这么准。”说完恭恭敬敬向这乞丐行了一礼。
那乞丐道:“这礼行得如此端方,哪里像个乞丐。也罢,像与不像都已经成了乞丐。叫什么名字,几岁啦?哪里来的,父母呢?”
“我叫周初五,今年十一岁了,我不知道父母在哪里,照顾我的周大伯被老虎咬死后,我就出来讨饭了。”周初五道。
“好吧好吧,今后跟着我,有我罩着你,他们不敢欺负你的。”乞丐道。
“怎么称呼您?”周初五道。
“大家都叫我炳叔。”乞丐道。
阴云蒙蒙,北风呼啸,漫天的雪花飘着,行人瑟缩着早早回家,大街上死气沉沉,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周初五冻得直打哆嗦。他蜷缩在街沿下,身子尽量往炳叔身上贴。炳叔把自己破烂的小被褥扔给他,“盖好。”
周初五道:“不,您盖上。”
叔道:“我皮厚,抗冻。”说完把周初五冰凉的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周初五眼圈红了,眼泪吧嗒吧嗒流着。
炳叔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给我忍回去。”说完望着周初五笑了笑。
周初五道:“炳叔真好,今后我有钱了,就好好孝敬您!我要给你买…… ”
“鸡爪!”
“鸡爪!”
二人齐声道。
“等我有钱了,您啃鸡爪就不用舔手指了。”周初五道。
“哈哈哈……”炳叔笑着,把周初五的被褥又捂了捂。
“小五?”柳云宣见周初五出神,关切问道,“你在想什么?”
周初五回过神来,“我想起以前的一些事,那时候总被人欺负,是炳叔护着我,他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嗯,”柳云宣看着眼前的天光水影,道,“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周初五从怀里掏出排箫,对着茫茫大海吹出柔婉的曲子,那曲子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怀念,有那么点温婉,又有那么点哀怨。
柳云宣望着波浪翻滚的海面静静地听着,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才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