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亦发着高热。
往日里他发高热,都有下人无微不至地照看着,而今日,他孤身在营帐之中,营帐里那些染病士兵尚且自顾不暇,那些并未染病的士兵又唯恐避他之不及,自然没人顾及得上他。
迷迷糊糊间他记起上一世他染了疫病时分,是孟挽在旁边不眠不休地守着他,给他端茶递水,照顾他体贴入微。
他接受孟挽的照顾,接受得心安理得,毕竟若是孟挽不照顾他,还是会有其他人前赴后继。
之后孟挽离开,他又染了一次伤寒发了高热,宋浅浅虽是也贴身照顾他,但多少有些敷衍了事的意味,更别提不眠不休地守着他。
再之后楚王府没落,树倒猢狲散,他才恍然发现,他身边空无一人。
如今他再想起这些,也是想明白了,大抵唯一能真心待他的人,唯有孟挽一人。
只是如今孟挽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心思也不会再在他身上。
更不会如同上一世那般,瞧着他高热,她满眼担心不已,不眠不休熬红了眼在旁照顾他。
虽是重来了一世,他还是将她丢了,丢得彻彻底底。
楚懿看着孟挽的背影,掩不住一脸的落寞惆怅。
孟挽的确并无半点心思放在楚懿身上,锅里的药分给那些染了疫病的二十个士兵之后,还有多余的,她将那些多余的药都分发下去。
唯独没给楚懿。
等孟挽要将最后一碗药端给另外一个营帐里的士兵时,身边的药童道:“楚二少爷好像是发着高热,就在这边的营帐,我刚才从他身边经过都瞧见他烧得有些迷糊了?不给他留一碗药吗?”
药童十二三岁的年纪,年龄尚小,而且他并不知晓孟挽与楚懿之间的恩怨情仇,只是瞧见楚懿面上痛苦难受,故而随口跟孟挽一说。
孟挽神色浅淡,眼神并未往营帐里瞥一眼,只淡漠道,“你放心,他染上的只是寻常伤寒,这几日发高热是再寻常不过之事,并不会危及性命,这些药,留给有需要的人。”
药童不解道:“如今楚二少爷染了伤寒,身体虚弱,又与营帐中已经染了疫病的士兵同寝同食,他比起寻常士兵不是更容易染上疫病。”
药童觉得,比起营帐中其他未染上疫病的士兵。楚懿似是更需要这预防疫病的药。
孟挽道:“他与那些染了疫病的士兵尚且还隔了好一段距离。那些与染上疫病的士兵离得近的,比他更需要这些药。既然他已经染上伤寒,病痛的折腾于他而言与是必不可少的,现在也不必管太多,等他真的染上疫病了再给药也不迟,倒是那些还没染上疫病的士兵,若是早日服下这预防疫病的药,兴许就可以避免这些病痛。”
药童还是有些迟疑,“可楚二少爷毕竟是楚王的亲生儿子,楚王也让人捎带消息进来过,让好生看着楚二少爷。”
“做事还是要实事求是,不能因为楚懿身份地位比那些士兵高上一等就对他格外偏袒。军营里那些士兵的性命也是性命,在这些性命攸关的事情前面,谁也不比谁高贵。更何况他自己跑进来沾上麻烦,为何要给他格外优待?”
孟挽所说的话好像极有道理,让人无从反驳。药童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也没挑出什么不对之处来,之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多说。
毕竟有一点药童也是知晓的,那些离染病士兵极近的士兵,染上疫病风险比旁边高上许多,他们确实是比楚懿更需要服下那预防疫病的药。
从这一点上来说,孟挽这种做法,也能说得过去。不至于让药童觉得,孟挽这是有意针对楚懿。
孟挽也的确不是针对楚懿。
如今这营帐里边的士兵都有染上疫病的风险,而楚懿离那些染病的士兵距离要远一些,风险自然要低上不少,而且伤寒是他本来便染上的。
要是非要分个轻重缓急出来,楚懿确实并不在最需要药的那一批人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