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详细描述起,自己是如何在鬼影重重的洋流中,和其他黑影一道迁徙;又是如何仰起别扭的“脖子”,望向波动着的水体时,他看上去就好像是身体里最后一点残留的血液也已经流尽了。
他的面色苍白极了,深锁着眉头,表情很吓人。
“这就是你的不同之处,吴歧。”他解释说,“这是最值得注意的地方......别人一旦窥探到了它们恐怖的秘密......你应该还不知道,它们有时也会故意让部分人类察觉到它们的存在,并故意泄露出去一些信息,以保持人类对它们的敬畏和恐惧......
这是它们故意想让人们知道的,而那些它们并不想人类知道的真相......一旦有人窥探到了,那个人就总会出现‘意外’身亡。
一旦它们发觉,它们恐怖的秘密被一个人类知道了,它们就会显得恶毒又残忍。那些发现者,就算侥幸活了下来,有机会把那一切写到纸上、刻在石碑上,也总是被毁掉生活,没有好结果......
他们看到了冰山的一角、听到了难以理解的,并不属于大自然的声音、感觉到了......或许他们什么都没感觉到,会活得更幸福;知道的越多,越清醒,人就越痛苦......清醒的人总是活得很痛苦,不是吗?
可是,尽管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们也往往会拿不准那些......只能依靠作为人类的直觉猜测,绝大多数时候,他们连猜测的机会都会被抹除.....
你不一样,吴歧,你不一样......”
他的语调变得越来越奇怪,就像是出自一个被严寒威胁的可怜人。
他缓缓站起身,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如果那些暗示是真的,那种事是真的,那么,你们家族长久以来获得的......我不知道是否经过了某种特殊仪式,或者什么很不寻常的事情,总之......你或许也能做到。
向来只有它们窥视人类,现在......或许,你可以......不,也许你会崩溃的,万一超出你的承受极限,那越界太多......我们需要更多时间,需要再做准备......”
到最后,他已经成了自言自语,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似乎有什么东西攫住了他的心,他的神情开始变得迷茫、呆滞,就好像他正在思考着什么邪恶至极的事情。
“教授?”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他慢慢回过神,一副怅然若失,如梦初醒的样子,慢吞吞地重新坐了下来。
“您刚刚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是......你们家族里的信徒,其实一直延续着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他扯了扯领带,解开了最顶端的衬衣扣子,“只要周围存有原住民的气息,或者残余的力量,你们就可以进入‘窥视’,看到那里发生过什么,以及,那些原住民是什么样子,是怎么回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就像是在原住民那里,实现了‘读心术’。”
“我......”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开始不急不慢地向我介绍起无名会。
他说的内容和科林告诉我的大同小异,最后,他郑重地对我说:“在此,我邀请你的加入,吴歧。如果你愿意,你也不必立誓入会,明天我会让人送给你一份文件,你阅读之后签署就可以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只是碍于无名会的规定,有些文件和信息,你将会无法获知。”
一辆银白色的轿车越驶越近,最终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该出发啦。”维尔马斯教授重新站起身,我从他的神态上看到了“如释重负”这个词语的具象化。
在拉开车门,坐进去之前,他停顿了一下,饶有深意地对我说道:“吴歧,不管你信不信,人确实会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悄悄换上另一种性格。”
另一种性格?
我一时不太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乘坐的汽车飞速驶离,一头拐进了由木梨树林和四季青打造的墨绿色围墙之后。
我头顶的路灯闪了闪,似乎在提醒我该回去了。
当我走在二楼至三楼的楼梯上时,我踮起脚尖,蹑手蹑脚,担心木地板发出的“吱嘎”声会吵到别人。同时,我隐约听到,哪里好像有手机铃声在响。
隐隐约约。
大半夜的,是谁啊......
当我站在302,我的房间门口时,我知道是谁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