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魁梧的身影宛如静止的夜魅,倒挂在一棵巨大的白骨古木之上,头下脚上,其胸膛赫然嵌入一根犹如成人臂膀般粗大的铁钉,准确地说,此乃阴司中人用于镇压厉鬼的冥棺铁锲。那铁锲深深钉入树干已有无数载,岁月的侵蚀使其锈迹斑驳,仿佛随时可能崩断。
“叮咚,叮咚~!”
伴随着铁锲处滴落的漆黑血液,花英才察觉到先前那深藏于黑暗中的水滴声源自此处。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到那巨影的头部时,全身陡然一阵寒意袭来。
巨影并无寻常生灵的面部轮廓,只有一个深深的凹陷,而那凹陷恰巧位于眼窝位置,之前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正是那里——如同鬼瞳一般的存在。
花英瞥了眼自己的手背,喉间不由得响起一声低沉的吞咽声。
只见手背肌肤破裂,一颗赤红的眼珠自其中翻滚而出,并在脑际展现出一个奇异的视角。仿佛他的手背真生长出了一只眼睛,而那只眼睛所见的画面,正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意识深处。
这一切太过诡异、荒诞,更透出一种超凡的力量感。然而面对眼前这棵布满与干尸、树干上钉着恐怖巨影的白骨古树,花英才真正体会到何谓阴森可怖。
他凝视着手背上显现的红眸,心中陡然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不过此刻并非纠结于此的时机。四周的黑暗已悄然消退,花英可以清晰地看见周遭景象:这是一个幽暗无边的空间,空旷得令人窒息,唯有那株白骨枯树矗立其中,仿佛身处异界,全然不像他记忆中的校园。
回首望去,他才注意到通往来路的一扇门,那是一扇……厕所门。原来那扇门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在此前的慌乱中,他竟然未曾察觉。
“都紧握彼此的手,跟我来,千万别走散。我可以引领你们离开这座妖氛弥漫的教学楼。”花英说道。
“张伟,我说你怎么手上全是冷汗?”花英疑惑地问。
张伟一脸严肃回答:“什么冷汗?花英你多虑了,这分明是童子尿,辟邪用的,刚刚撒的,还带着热气呢,你再仔细体会体会。”
言罢,他毫不犹豫地将沾满尿液的手掌涂抹在花英的手上。
“我去,你这也太过分了吧。”花英皱眉道,“别拉着我的手了,一边儿待着去。”
“别这么说嘛,我又没嫌你脏,你反倒嫌弃起我来了?不就是点尿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头出了这个地方,我还给你尿回去。”张伟振振有词地反驳。
此时,跟在后面的苗小善开口问道:“花英,你真的能找到方法带我们离开这里吗?”
花英引领着他们沿着螺旋石阶下行,未显一丝迷茫之态,他开口道,“此所谓幽冥鬼蜮,我已略窥其门径。此处被浓郁的阴气遮蔽,凡夫俗子踏入其间极易陷入幻境,眼前所见未必真实,然有些异象,我尚无法参透。若无意外,脱身此地并非难事……暂且止步,前方似有变故。”
突然,花英低喝一声,脚步立定。
他们在一楼的阶梯转角处看到了几位同修为的同窗被困在此地,他们如同雕像般僵直站立,身形挺拔而生硬,正是之前随方镜离去的那一拨人。
然而滞留此处者仅为彼辈中的一部分,并非所有人。
“那是赵强?”
花英眼神一凛,视线锁定在一个男性同修身上。此人赵强,便是昔日伙同方镜、段鹏与郑飞一起将他逼入禁地的恶徒之一。
“方镜此刻并未在此,这么说这些人已被方镜舍弃,用来牵制鬼魅了?”
花英拧紧眉头:“如此看来,方镜故伎重演,企图用人命拖延厉鬼。”
果真如此,可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花英步步靠近赵强,意图询问详情。
赵强依旧背对他们,身躯纹丝不动,头部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随之而来的是两颗毫无生气的眼珠,空洞地凝视着花英。
花英骇然,瞬间后撤几步。
死者已矣,为何仍能活动?
莫非他也即将化身为厉鬼?
花英戒备至极,内心紧张不已。倘若再多几只鬼魅出现,只怕形势危矣。
然而赵强的身体兀自矗立,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再次缓缓将头颅转回原位,一如先前般背对着众人,静默无言地站立。
“并无反应……看来他暂时并无危险性。”
花英察看了片刻,心头稍安。
他唤来张伟,“张伟,我们改道前行,前方似乎有障碍物阻挡,需绕行而过。”
既然赵强已落得如此下场,花英对那段过往的恩怨纠葛也释怀了。人亡债消,而始作俑者无疑是方镜。
“呜嘎嘎~!”
蓦地间,一阵阴森恐怖的怪叫声于楼梯间回荡开来,那声音穿透重重幽暗,无视鬼蜮之力的阻隔,刺入众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