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年的时候,纪怀安跟着商队天南海北地找过几年,也见过不少军队。
只是没有人知道杜还笙。
三十三岁那年,纪怀安跟着商队去了岭南一带。
那里常年驻扎着几个军队,纪怀安托关系在里面问了一圈。
早年那批上前线的兵都死了,纪怀安从口袋里掏了烟,找到了当年的一个后勤兵。
那个后勤兵被炸瞎了一只眼睛,家里没有人了,留在军队里做些简单的工作。
他从架子上翻出一本册子:“这是前些年,排长让抄录下来的名册,上面记录的,都是牺牲的士兵,上面或许有你想找的人。”
后勤兵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把名册递给纪怀安。
杜还笙的字迹纪怀安一眼就认了出来,前半册,都是杜还笙写的。
和他信上说的对上了,他年纪小,排长不准他去战场,只留他在队伍里抄写东西。
名录的后半段,换了字迹。
纪怀安颤着双手,呼吸有些急促地往后翻,看见了杜还笙的名字。
【杜还笙,年龄十七。】
“......这里面人,都死了吗?”
纪怀安眼眶湿了,为了找人两天没合眼的眼睛赤红一片。
后勤兵点了点头,说上面记载的都是死去的战士。
这还是有名有姓的,刚进军队就上战场的无名军人恐怕比这本名册上的人数还要多。
纪怀安和杜还笙分开的第十八年,纪怀安终于找到了有关杜还笙的消息。
原来,他的还笙早就不在了。
他死的时候甚至都还没有成年,还是个孩子。
纪怀安苦苦哀求,最后拿到了杜还笙亲自抄写的那半本名录。
回去的路上,纪怀安觉得双脚像是坠了千斤重的秤砣,把他往地狱里拖拽。
浑身的血液都流尽了一般,纪怀安浑身发寒,拖着身躯走着。
片刻后,他嗵地一声,跪在大街上,用手捂着脸,狠狠在脸上搓了一把。
身边有好心人上前:“先生,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纪怀安没动,耷拉着脑袋,泪水穿过他的指缝流出。
他的嗓音干哑,英俊的面庞上充斥着死气,眉宇间的川字纹很深刻。
西装笔挺高大男人,毫无形象地跪在大街上就这么无声的痛哭起来。
有人在悄悄议论,纷纷猜测这个男人是不是死了老婆,所以才哭得这么厉害。
杜还笙晕倒之后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在一个寒冷干燥,下着大雪的冬天。
纪怀安穿着单薄地坐在他家的院子里,一脸虔诚地坐在桌前写字,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杜还笙眨眨眼睛,灵魂一般地飘过去,耳朵贴着纪怀安的嘴巴。
他就听见纪怀安说:“还笙,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你能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有哥哥姐姐,家财万贯,无忧无虑。”
雪花簌簌地将桌面上的白纸覆盖,也落在了纪怀安的头发上和肩膀上。
杜还笙似乎听见了耳边传来的呢喃,脸上痒痒的,像小猫的尾巴在扫他的脸。
他睁开了干涩的眼睛,整个人还没从如此深刻的回忆中出来。
面前的人和他回忆中的那个男人对上了。
杜还笙的心狠狠一痛,抬手虚弱地抓住纪怀安的手心:“怀安哥哥,你去找我了,你找了我很多很多年。”
纪怀安瞳孔微怔,拿着毛巾给他擦脸的手停在半空。
杜还笙哑着嗓子,看着他:“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