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有人撑不住了,困意汹涌袭来,眼皮子打起架来比什么都难受。
到最后,还是铁手和冷血看不下去,打发了他们去睡觉。众人料得有铁冷二人在,万事不须惧,却忘了在场诸人就数这两位休息得最少。不过这对铁手和冷血而言也的确算不得什么,忙时十余天不睡觉都是有的。
人都走后,铁手道:“老四,你要想睡,我们就一人守半夜。不过我觉得你不想,那我们聊聊吧。”
冷血道:“我们得把司赢给揪出来,不然他藏匿县中,随时都可再下一次蛊,玄空大师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力。”
铁手道:“井水是下蛊的唯一途径,现在都有人在井边看守,暂时不足为虑。倒是小树林有一口泉,我担心他去那里动手脚。四师弟,你还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
冷血道:“有——”有这泉吗?话说一半,接收到铁手的眼神,他点点头道:“好,二师兄保重。”
他目送铁手掠步而去。
风愈狂了。
不多久,凛冽的风吹得冷血的发丝与衣袍俱飞,他的人不动,一动不动,直到远处燃起了熊熊火光。
只听遥遥传来了许多人的大声呼喊:“快来人啊!着火了!着火了!”
风势越大,火势越大,连冷血都可看到火光冲天。
冷血腰间的剑似有震动,他抚上剑柄,沉吟少时,往火光处疾奔而去。
须臾之后,冷血停下脚步,并未继续前进,平平一飞,掠上一株参天大树。此处背着月亮,他匿于夜之中,整个人与黑色融为一体。
陡然,他神色一凝。
背后有人,冷血瞬间转身,右手始终不离剑柄。
冷血低低一呼:“二师兄!”
铁手笑道:“是我。”
他直接坐到了树上,坐到了冷血身边。
冷血道:“二师兄,那火?”
铁手道:“是我放的。”
冷血道:“我原以为是司赢调虎离山,没想到……”
铁手道:“没想到是我放的?其实我一直在等他调虎离山,可一直没有等到,那干脆我们就自己调自己离开。”
冷血微笑,正想夸铁手两句,骤然心一动,问道:“你真放火了?什么地方?”
铁手道:“之前黎县的百姓不是说过吗?这雪灾一起,这儿的县令便收拾细软离开了。”
冷血道:“你……”
铁手道:“我在县令的家里放了一把火。”
噗嗤一声,只听冷血笑了,笑得恣意飞扬,毫不掩藏的喜悦。铁手带着微微温和笑意的眼睛凝视着冷血,像是看不够这样的冷血。
好半晌,铁手才拍拍冷血的脑袋,道:“好了,我们该等司赢来了。”
冷血坐得端正,道:“司赢会来吗?”
铁手道:“火不是他放的,他不会有戒心。因为,他一直自以为很了解我们。”
任何义当所为之事,铁手和冷血都会去做。这是司赢对铁手冷血的了解。
火既不是自己放的,那就一定是真的火;是真的火,铁手和冷血一定会去救——司赢一直自以为对四大名捕的研究透彻了,铁手便利用了他这一点。
夜色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跃到了瓦屋门前。
冷血转头看向铁手,笑道:“二师兄,果然不出你所料。”
铁手正待掠下树去,冷血的下一句话紧紧接道:“二师兄,人是你引出来的,出力的事就交给我吧!”
话落,身体直如离弦之箭。电光石火之后,铮铮铮数声,瓦屋门前已响起激烈打斗的声音。
铁手不禁一笑,又坐回树上,不再动。
老四果真想与司赢比试,他便让冷血一个人动手,反正司赢不会是四师弟的对手。
漆黑一片,除了剑光什么也看不见。两柄剑划出的白光没什么区别,铁手却从剑光的招式从瞧出了哪一把剑是冷血的。
冷血的剑快疾狠。
司赢每出一剑,冷血的剑更进十招。步步紧逼,招招紧逼,司赢招架不得,无奈后退,越退越后。
遽然,打斗声消失。
没有了动静,但听一声痛极的大吼:“冷血!”
铁手这才跳下树来。
冷血目光冷然,手握长剑,剑尖有血,直直抵着司赢的脖子。
司赢的左肩有一道血痕。
他的眼神是绝望。
落在铁手和冷血的手里,除了绝望,还能怎么样?
但他依然哈哈大笑,道:“我还真有面子,铁二爷和冷四爷为了抓我,那么大的火都不管了。”
铁手淡淡道:“那把火是我放的。”
司赢霎时呆滞,一脸不可置信。
火光将睡梦中的人都给唤醒,大家急急忙忙跑到大伙处,一见竟然是他们恨得牙痒痒的狗县令的住处,都道老天有眼,对救火的事半点也不上心。不过火还是要救的,不然殃及池鱼可不好。忙活了好一阵子,大火渐熄,这时琉璃与武湖才来得及又去探看铁手冷血那边的情况,得知了方才所发生的事。
琉璃悦然笑道:“二爷,你可真行!你是没见到刚才好多乡亲开心的样子,你算是为他们出了一口气了!”
铁手摇头笑道:“那所住宅修得很漂亮,肯定费了工匠们不少心血。人有罪,房子无辜,如若不是为了引出司赢,我不忍心毁了它。”
武湖大笑道:“管那么多,要不是怕火大了灭不了,谁愿意救那火啊!”他慢悠悠走到司赢的面前,“他就是那个什么蛊神?”
司赢还是那副桀骜的样子,仰头不看他一眼。
武湖的火气冒了上来,突然听见吱呀一声,瓦屋的大门开了,玄空从屋内走出。
众人的目光立刻齐聚在他的身上。
他瞧了一眼司赢,什么也没说,往另一方向走去,只单独叫上了铁手。
两人走了一会儿才停下。
铁手道:“大师,他们——”
玄空道:“他们的蛊都解了。不过他们所中蛊很毒,又不像你有内力,所以这会儿暂时还醒不了,等天亮就没事了。”他合掌,嘴唇轻启,又念了一声佛,“我与司赢毕竟师出同门,他既做出了这些事情,我不想再和他见面,我先回帐篷休息了。”
铁手伫立原地,目送玄空的背影走远,旋即双掌合十,向着那背影微一稽首。
眼见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铁手这才转身往回走。不过几步,忽听前方响起一阵吵闹,他即刻快步疾走,重又来到瓦屋之前。
武湖不知因何事发怒,骂起了司赢,扬起拳头欲要打去。
铁手立时叫住他,道:“武兄!你这是做什么?”
武湖停手,怒气冲冲地道:“他说我不敢动他,我让他看看我敢不敢动他!”
铁手道:“何必跟他计较?”随后低声问冷血,“你怎么不拦住武兄?”
冷血道:“干嘛要拦?又死不了人。”
铁手怔了一下,笑道:“好吧。”
武湖抱着臂,道:“我刚才是吓唬他的,我才不会打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不过这种人,我看直接杀了算了。”
琉璃摇摇头,道:“我在想,我们能不能干脆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他既拿那些百姓的性命来威胁我们,我们也可以拿他的性命威胁那些官兵退兵?他不是蔡京的人吗?他若死了,张谓对蔡京不好交代吧?”
铁手道:“没用的。张谓可能会为了司赢与我们虚与委蛇,但他若为了司赢放过我和四师弟,对蔡京更无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