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蛊不是那么轻易能解的,韩绪中蛊的时间长得多,更加上韩绪本身无内力,给他解蛊的方法须与铁手不同,不然他的身体会有损。
灰扑扑的,在天上,分不清是云是雾。这是夜到日的过度。
早课梵声停了。
玄空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小刀轻轻在韩绪背上划了一刀,放出了一点血来。韩绪咬着唇,忍着痛楚。
铁手守在窗边,面色很凝重,比刚上山时要凝重。
玄空竟能一心二用,问道:“铁施主心中有事?”
铁手道:“我在想我四师弟。”
依着刚才那人说的话,冷血现在与韩律一起被困在小山上,情形似很危险。
玄空道:“你担心冷施主,不如去找他,韩施主交给我。”
铁手摇了摇头,他要先把韩绪照顾好。
一盏茶时间过去,突然间玄空最后一点韩绪穴道。
大功告成!
玄空喘了喘气,道:“好了。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
真的好了,韩绪发现自己终于能想说什么便说话。是的,心里想说什么都能说,这种感觉,韩绪欢喜得差点没落下泪来。
铁手为韩绪高兴,欣喜道谢,心中仍记挂着冷血那边的事。
玄空出了个主意,道:“当年若不是我与司赢一起救了韩律,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就让贫僧赎一下自己的罪过,带韩小施主前往黎县吧。冷施主那儿的事急,你应去找他。”
铁手立即道:“这不关大师的事,没有大师,司赢一个人,这些事也会发生。”
但玄空的主意倒不失为是一个好主意。
铁手此时此刻的心想着冷血,恨不得即刻飞到冷血身边去。于是商量定了,由玄空带着韩绪去黎县找巽风寨的人,铁手去找冷血。
内力虽恢复,可是身上那么多刀伤剑伤非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可以恢复得了的,尽管如此铁手仍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施展了他的轻功,以最快的速度施展他的轻功,出了寺院,向南疾掠而去。
长夜彻底过去了。
雪光显得天很亮很亮,冷血和韩律一夜未睡。
韩律困得不成样子,接二连三打哈欠。
冷血手握剑柄,剑插在地上,他的人如标枪独自伫立一边儿,忽然道:“天亮,他们该上来了。”
立马把韩律吓得清醒了。
冷血出了小岩洞,四肢冻了一夜,好像没了知觉,即使是习武之人,也不是不怕冷的。
但他握剑的手依然够定,体内的血依然够热。
凭着这点,他站在寒日光下,等待着敌人找上来。
既然因为韩律所中觅踪蛊的关系,无论自己到哪儿到会被找到;既然二师兄和韩绪已走远了,自己不必再为他们争取时间——那么干脆不跑了,那么不如一一把敌人解决掉,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经过了一夜休整,虽然没睡觉没吃食没伤药,对冷血来说仍算作休整了,他的身体如上弓的箭,等待着离弦。
等待着战斗。
韩律本欲跟着出去,问一问冷穴是否想到了突围逃走的办法,却又突然想到冷血说过不会放过自己,顿觉自己无论怎样都逃不过个死,索性继续坐在原地,懒得动弹。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闪过,为什么要等死?此时一了百了最好!他霍然拿起手边的长刀,架到自己脖子上,手又软了,不敢真的下手。
冷血听到身后动静,回过头,道:“你做什么?”
韩律道:“在想死了之后是不是就没烦恼了。”
冷血猝然发问:“韩徵是谁动手杀的?”
韩律道:“是秦百岩和风平川。”
冷血道:“你在场吗?”
韩律这次没那么快回答,许久许久才艰难地点了点头,像是自己的头有千钧重似的。
冷血不再问他什么。
韩律嘶声道:“我知道四爷心里想什么,我能怎么办?我不这样做,黑白无常便要杀了我,司赢更要杀了我,我别无他法!”他把眼睛闭起,长长叹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冷血截然道:“借口。”
韩律苦笑道:“四爷,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和二爷一样不怕死。”
冷血语气很重地道:“我不怕死,但我也不想死,你当初勾结的盗匪害死的那些百姓也都不想死。”
韩律把眼睛睁开,浑身一震。
冷血冷冷续道:“如果不是你最初与盗匪勾结,残害人命,你如何会被判死刑?司赢又如何控制你?你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都是懦弱之人的借口。因是你自己种下的,之后的一切都是你该得的果而已。”
韩律脸上的肌肉在抖,喃喃道:“你说得对,是我咎由自取……咎由自取……”
听阵阵山风回响,山风似是一首哀乐。
韩律忽然笑了一下,道:“四爷你刚才的话,我听二爷说过差不多的。”
提到铁手,冷血的眼中瞬间浮现出一种恍惚而又复杂的神色,轻声道:“是么?”
不过,下一瞬,这种神色又被另一种有力量的神色代替。
想到铁手,冷血的心中充满着力量。
然后,冷血道:“你带上刀,出来!”
韩律一怔道:“我?”
冷血道:“他们来了!”
他们是敌人,在天亮以后终于上了山,凭着韩律体内的觅踪蛊,很容易找着了这儿。他们还是偷偷摸摸地上山,想要杀冷血一个措手不及。
冷血反而笑了。
冷漠的嘲讽的笑。
他握着他的剑,如同与他的朋友站在一起,身板笔直。
剑那么粹利,人那么粹利。
不说一字,出剑!
他已经没有了再和他们废话的兴趣,他的精神气都聚在那一把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