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壑岗一座坟,墓碑覆着雪,碑前杂草除得干干净净,看得出常有人来打扫。
拂开碑上的雪迹,一行字显露了出来:
“弟,韩律之墓。”
韩徵看到这座坟时手指在微微发抖,铁手和冷血则疑惑于墓地的洁净。
冷血看了铁手一眼,铁手对他点点头,冷血旋即转身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韩徵转头,正奇怪怎么每次冷血说走就走,而且铁手也不问一问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便听铁手轻轻道了一声:
“韩律。”
韩徵浑身一震,回过头来看向铁手,道:“坟里埋的是韩律。”
铁手道:“你知道韩律是谁吗?”
韩徵不答,倒是一旁叶绪的脸色有了巨大的变化。
铁手慢慢续道:“我看过韩徵的档案,他有一个弟弟,名唤韩律。与韩徵不同,韩律从小便爱武刀弄枪。八年前,韩徵任秦州运县县令,韩律跟随他到县中当了一个小差役。运县当地有一伙盗寇,谋财害命无恶不作,韩徵几次想要剿灭他们,都被他们提前避过了。直到半年多后韩徵才知道,那是因为县衙中有那伙盗寇的内应的缘故。而那个内应的名字就叫做——”
韩徵道:“就叫做韩律!”他的脸色极度苍白,眼睛里有着愤怒的不甘,“接下来的事我替铁二爷说了吧。韩徵终于剿灭了那伙盗寇,同时抓了韩律,将其判为死刑。韩律在牢中畏罪自杀,他死了,是韩徵害死了他的亲弟弟。”
铁手道:“不但是亲弟弟,还是双生弟弟吧?”
韩徵道:“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铁手道:“不,我不知道,我是从他们的年龄推断出来。他们同岁,有可能是双生子,也有可能是同父异母,我问了你,才能确定心中猜测。”然后他又问:“韩律在这里面吗?”
韩徵咽了一口唾沫,道:“他不埋在里面,埋在哪里?”
铁手不说话,面向墓碑,郑重地鞠了一躬。
韩徵大惊道:“你做什么?你知道你在向谁鞠躬吗?”
铁手淡淡道:“如果韩律真的埋在这里面,我提前向他道歉。”
随即,铁手出掌。
韩徵根本没想明白铁手那话是什么意思,铁手已幡然出掌!
他一掌打在了坟包之上,雪花飞扬,尘土飞扬。韩徵和叶绪顿觉双足微晃,一时间都有站不稳之感。紧接着,叶绪看见令他吃惊的一幕,坟包裂了开来,坟里棺木随之同样裂开。
棺里无人,棺木是空的。
叶绪怔了老半天,缓缓转头看向了韩徵。
韩徵的脸白得出奇。
叶绪一下子蹲在地上,抱膝埋下了头,低低的呜咽声响了起来。
铁手也蹲下身,蹲在了叶绪的面前,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直到叶绪满脸泪痕地将头抬起,他才替叶绪抹了抹眼泪,再向叶绪伸出了一只手。
握着叶绪的手,铁手将叶绪拉了起来。
寒冬天里,韩徵呆呆地看着铁手的背影,浑身上下都在冒汗,冒冷汗——铁手什么都发现了,自己还有活路吗?
他当即转过身去一跑,然后迎面,他便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站得很端的冷冷森森里又带了点狠的年轻人。
冷血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偏偏不吭声。
铁手这时才趋前缓步走到韩徵的面前,道:“叶绪……现在应该叫他韩绪,不方便说话,所以有些问题我想问你。我是不是该叫你韩律?”
韩律只道:“杀了我吧。”
冷血道:“想死?那也得先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我们才能满足你的要求。”
韩律道:“你们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铁手道:“我们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比如说,你当年是怎么逃过死刑的,韩徵现在的下落,你是如何替代的他,这件事里知州张谓与响天帮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们通通不清楚。”
韩律道:“这些你们都不知道?”
铁手道:“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
韩律仰天长笑道:“原来铁二爷和冷四爷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可我若要是不回答呢?”
铁手平淡地道:“我和四师弟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无所不知呢?你实在不愿说,我也只能猜一猜了。韩徵是秦州通判,权力不下知州,更有监察知州的职责,秦州官匪勾结贪污之事,他当然要彻查,张谓却又对他无可奈何。于是乎,最好的一个办法,那就是找一个能听张谓话的人代替韩徵。易容术并没那么神奇,他只能骗骗陌生人,熟人则能一眼看穿。双生子呢,长相完全相同的双生子就很难让人分出区别了。韩徵消失了,韩律假扮的韩徵出现了,张谓自可高枕无忧。不过你还算有点良知,不想杀死韩绪。他们同意了你,是因为若是韩绪活着,才不会让韩徵的朋友起疑。可是谁能想到,没多久韩绪认出了你不是他的父亲。他是怎么发现的,这个我也猜不到,或许……或许是父子连心吧。”
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铁手望向了韩绪。韩绪犹自流着泪,见铁手的目光投来,怔了一怔。
冷血道:“若二师兄说得对,你点一点头。”
韩绪哭得身体一抽一抽的,点了点头。
冷血这才接着铁手的话续道:“韩绪因中了闻心蛊而无法开口说出心里话。直到那晚,琉璃为了二师兄的事来到韩府。五年前,十岁的叶绪见过琉璃一眼,由此认出了她,想办法跑到了她面前,才欲言明真相,蛊毒也就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