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铁手和冷血再次并辔联骑。
苍穹中偶尔飞过一两只白鸟,与天与雪同色。好一会儿,两个人突然一停骏马。
“哎哟!你们看见没?天上这只鸽子可真肥啊!它怎么就在这儿转悠着不飞啊?打下来烤了味道应该不错。”
“不不不,这么冷的鬼天气,熬汤喝多热乎啊!”
“我说,再肥也就这么一只,我们这么多人,够谁吃?”
“谁先打下来谁吃呗!”
巽风寨的人群中不知是先看到一只盘徨不去的鸽子,大家随即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冷血的脸有点黑。
铁手咳了两声,遂要开口阻拦。
谁知大家对别的事不甚上心,一说到这吃的,动作快疾如风,弓箭手一把取下背上弓箭,拉弓一射。
一箭直上青天!白鸽展翅转身!
一只鸽子。
避过了弓箭。
众人皆傻了眼,那鸽子已然飞到了冷血的肩上。
铁手这才有空抱拳道:“列位兄弟,不好意思。那只鸽子是我家的,这会儿前来,应是有信要送。”
“二爷……这、这是你家的鸽子啊?我们不知——”
“它、它刚才那是轻功吗?”
铁手笑道:“平时大师兄和三师弟常常带它,所以它飞得比普通鸽子快些。”
白鸽扑棱翅膀,依偎着冷血,看看铁手,就是不朝弓箭手那边望一眼。冷血从白鸽的腿上解下两个小竹管。
琉璃插口道:“饿死鬼投胎吗你们!刚刚才吃了干粮,这会儿连只鸽子都不放过,幸好没让你们射到,不然可误了二爷和四爷的事了!”
铁手微笑道:“这天大冷,吃干粮确实没喝碗肉汤来得舒坦。不过万物自有灵性,即使不是我家的鸽子,在如此深冬尚冒寒努力觅食,不管是何动物,倒是值得尊敬。这样吧,等到前面,如果有看到冻死的鸟雀,我帮大家熬一锅肉汤,如何?”
众人没想到铁手竟还能替他们说话,闻言咽了咽口水。
白鸽从冷血的肩上飞到了铁手的肩上,铁手抚了抚白鸽羽毛。
冷血已取出小竹管的卷纸,扫一眼,他抬头,笑道:“是大师兄三师兄和何刑总的回信。”
说话间,大家继续前行。武湖和琉璃又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说话,铁手和冷血独在一边。
冷血突然起了玩心,一面催马而行,一面道:“二师兄你猜,这两封信,哪封是大师兄和三师兄的,哪封是何刑总的?”
铁手想也不想,伸手指道:“那封是大师兄和三师弟的。”
冷血一怔,完全呆住,道:“你怎么知道的?”
铁手笑道:“你看大师兄和三师弟的信时是有笑的,看另一封时却没有。信上都说什么?”
冷血道:“二师兄你观察可真细!”叹叹气,又道:“何兄说他不认识叫叶绪的人。”
铁手道:“那何兄可说他有姓叶的朋友?”
冷血苦笑道:“何兄说他认识的叶姓人,最熟的莫过于叶告。”
铁手一听此言也笑了,旋即只听冷血再言道:“但秦州的官员与江湖门派勾结贪污一事,何兄也在调查,而且——”他将信递与了铁手。
信上何嘉我有言:他早对秦州官场的黑暗有所耳闻,因知一位挚友正好要往秦州赴任,遂拜托其暗中调查。
而何嘉我的那位挚友便是:
——秦州通判,韩徵。
铁手皱了皱眉头,转而一看无情和追命的回信。
有关韩徵的事迹,事无巨细,无情和追命一一调查清楚,写在上面了。这韩徵乃是科举出身,写得一手好文章,许多年前曾在秦州属地一个小县当过县令,后在各地任过各种官职,半年多前才又被派往秦州接任通判一职。韩徵为官清廉,铁面无私,就连自己的亲弟犯了死罪他也能大义灭亲,实在是一位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官了。
铁手和冷血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资料上的韩徵与那夜在韩府所见的韩徵不是一个人。
铁手喃喃道:“或许是我们错了……”
冷血道:“错了?可是那天晚上我们明明看见——”
铁手道:“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四师弟,干我们这一行的,切记莫先入为主。”
冷血道:“是。”
铁手道:“我想大师兄和三师弟调查的事,不会有假。”
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师兄弟调查的便一定是真的了。
冷血心服口服地道:“是。”
两人无话,马儿又走一阵。铁手忽然转头去看冷血。
冷血正在思考,剑似的眉,漆黑的瞳孔,花岗石般的侧脸轮廓,透露出认真——这样的冷血极好看,铁手的心不由一动。
怎么会现在才明白自己是喜欢四师弟的?铁手自嘲地笑了笑。
冷血发现了铁手在看自己,回过神来,只觉脸上热了一热。虽说自己也常常偷看二师兄,但自己被二师兄这样注视着,真的是不习惯。
冷血只能开口道:“现在是不是需从叶绪的身上想办法?”
铁手瞧出冷血的不自在,暗地里叹了口气:若被四师弟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一定是会吓着吧?
连平时无情和追命偶尔逗一逗冷血,铁手都不忍心,常替冷血解围,现在的铁手又怎忍心见冷血受惊吓的样子?
他只得先答正事:“闻心蛊对身体没有危害,但我们也得尽快给叶绪解了。”
冷血道:“谁能解闻心蛊?”
铁手道:“司赢,司寇无何,司徒瘟,罗一予,罗逆照。”
这几个名字,都是当世一流的蛊术高手。
冷血道:“司赢是蔡京的人。司寇无何独居云南十余年。其他几人今在何处?”
铁手摇摇头道:“谁喜欢把自己的行踪告知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