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道:“所以你才拿着那唯一的一颗水明弹离开,让我驾马车送人走。”
铁手见冷血表情不豫,登时愕然,道:“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血道:“没什么意思。”
铁手侧头看向冷血,看他的眉头又皱起,遂笑道:“生气了?”
冷血道:“我生什么气?”
铁手道:“当然是生气我一个人带着危险走,让你留下。”
冷血道:“二师兄你误会了,我没有。”
铁手仍看着冷血未舒展的眉,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往他眉间抚了抚,道:“还说没有——”
冷血的心猛然一跳,像被点住了定身穴一般不敢动,傻眼地看着铁手的手指停在自己的眉间,他小声地道:“二师兄……”
铁手闻言一怔,即刻放下了手。
兄弟之间,平时搭个肩什么的都是常事,可是这样的动作,是不是太逾矩了?如果不是冷血那声有些受惊的“二师兄”,铁手还不曾意识到,自己对四师弟所做的举动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铁手恍惚之际,冷血已接着刚才的对话,解释道:
“猜想是猜想,可未经确认,谁也不知雷武镖局到底有多少炸药。我们就两个人,当时情况紧急,总要分头行动的。所以,我没有生气。”
只是,铁手在年轻一代的高手中,内力最为深厚,冷血与他并肩作战多年,少见他面临生死危险。方才一想到水明弹会在铁手的手中爆炸的可能性,这着实让冷血难得地害怕起来。
冷血说完,见铁手心思似不在此处,奇道:“二师兄,你在听我说吗?”
铁手点点头道:“我在听。我刚刚,有在想其他的一些事。”
冷血问:“什么事?”
铁手默然了一会儿,还未言,眼光一转,忽睹见冷血右臂的袖子,奇道:“你袖子上沾的是什么?”
冷血摇摇头道:“没什么,路上沾的灰吧。”
他说着,右手握成了一个拳。
铁手注意到冷血的小动作,立马拉起了冷血的右手,便见那手背上的烫伤。
铁手沉声道:“你还问我有没有事,有事的是你吧?”
冷血无所谓地笑道:“这算什么有事?还能握剑呢。”
铁手见冷血不说缘由,随即仔细打量起了他右臂袖子,发觉那上面似是面汤痕迹,遂将事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叹了一口气,又拍拍他肩,道:“我们找个地方再说。”
冷血“嗯”了一声,侧身走到了铁手身边。
这时候,铁手才有空将注意力投向别处,只见叶绪独自一人蹲在前方,怔怔看着地面上的雪。
铁手问:“他这是?”
冷血道:“好像是被吓着了。”
铁手道:“恐怕不是因为被吓着了。”
言毕,两个人已走到了叶绪的面前。
叶绪缓缓抬起头,呢喃着开口,道:“他们也是响天帮的人?”
这一路他都对冷血的话将信将疑,直到听见城外一声巨响,看见远处黑烟滚滚,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才彻底破灭。
铁手将他扶起,道:“你应该比我们明白。”见他眼神绝望,又道:“我们答应了你,要等你安全才走,绝不会食言。”
叶绪眼中的泪珠不知不觉地掉下来,铁手和冷血对视一眼,没再劝慰,一直等到少年哭够了,发泄够了。
铁手道:“走吧。”
叶绪哽咽问:“去哪儿?”
铁手笑道:“他们给我们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我们怎么能不对他们说声谢谢?”
水明弹爆炸时亮起的红光,城中有不少人都清楚望见,雷大通怎有可能不来查看?铁手和冷血提前一步,带着叶绪来到了那个被炸出一个大坑的地方。
爆炸过后的硝烟气味,仍未消散。
浓烟滚滚,呛人口鼻。
三人只得退下。
雪地里行走了一会儿,三个人找了一个山洞。那洞不深,仅走几步路便可到尽头,算是一个避风雪的所在。
铁手捡了些木材,堆起火堆;冷血将买的炊饼在火上烤热,递给了叶绪,让叶绪吃点东西,烤烤自己的衣服。
然后,铁手和冷血这才去了洞口站着。
山原辽阔,一望无际,天与地相连。
过得好一会儿,远处燃着浓烟的地方,出现了一群黑点,徐徐移动,猜也猜得出,那是一群人在行走。
原来人在天地中,是那样渺小。
铁手在看雪落。
冷血在看自己的剑。
剑不长不短,很轻,一把极其普通的剑。
一把绝世好剑。
因为它正握在冷血的手中。
铁手伸出手,伸到洞外,雪花轻柔地落在掌中,一丝冰凉,他忽道:“四师弟,你有杀气。”
冷血默认道:“二师兄,你待会儿不要阻拦我动手。”
铁手道:“我何时阻拦过你?”
冷血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的确,两人在一起无数个年头,不知解决了多少个敌人,破了多少个案子,尽管他们行事作风全然不同,却从来默契无间,从未干涉过对方的行动。
铁手向来是,不到万不得已,能不杀人则不杀人。生命可贵,每一个生命皆值得尊重,谁也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这是铁手和冷血的共同的想法。因此,杀人偿命,那也是天经地义,冷血对作恶多端之人,下手绝不手软。
手段不同,却有着同样的信念与理念,铁手对冷血杀的人,只会叫一个“好”字。
此时此刻,铁手和冷血伫立于洞口,极目望去,那一群黑点进入浓烟之中,下一瞬迅速地又退了开来——可想而知,他们也被那股呛人的气味给熏着了。
铁手续了一句:“只为了对付我们和一个孩子,置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四师弟,我不会阻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