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晨曦初现。
山村仅有的一家供人歇脚休息的饮食铺子开了门。
若是以往,铺子的老板绝不会这般早便开门营业,可这几日的生意却不知为何格外好,果不其然,没过上一小会儿,遂先后来了三位客人。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之前的客人大都是文士打扮,束冠带、着深衣,而此时进来的第一位客人却是身穿劲衣,身形挺拔削瘦,腰畔系着一把就像他人一样的薄利长剑。
剑是无鞘的。
这人很年轻,人是十分英俊好看,小山村里难得见这般人物,老板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只见他进门后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要了碗阳春面,一个人吃了起来。
正在此时,第二位客人也进门了。
那客人年不过二十左右,贵公子打扮,长相格外秀气,老板随即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青年剑客依然静静地吃着他的面。
那贵公子坐下之后,要了杯茶和几样点心,随后问道:“老板,你可知道去归安镇怎么走吗?”
老板一听,便回答道:“怎么,客官也要去归安镇?这几日有不少人都向我打听那个地方。”
正要向那贵公子说明去归安镇的路,第三位的客人进了门,老板赶忙前去接待。
那是一个精干的瘦子,相貌无甚特别。远远在一旁低头吃面的青年剑客却在此时抬起头,看了那瘦子一眼。
只一眼。
青年剑客又低下了头,继续吃着他的东西。
瘦子越过老板,走到书生的面前,问道:“小公子要去归安镇,正好我也去那儿,我给小公子带路如何?”
那贵公子喜道:“兄台也是要去赏心大会的吗?我们同行,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瘦子闻言明显呆了一下,道:“赏心大会?”随即说道:“没错,我也要去那儿。”
那贵公子听了极是高兴,请那瘦子坐下,还请他吃了东西。不多时,两人食毕,遂结伴而行。
风在这时候吹动着门帘。
青年剑客早已把阳春面吃完,他喝了一口粗茶,随后扔下一串铜板,起身跟着出了门。
这是条野径小道,四周树木繁茂。
那贵公子和瘦子走了有一会儿,贵公子忽觉不对,停下问道:“兄台,这路怎么越走越偏僻了?”
那瘦子不答,只是笑,笑得那贵公子心里一阵发毛,后退了几步。
瘦子却往前逼近,眯眼笑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以为大爷我闲着没事会给你带路?不过看你衣服穿得这么好,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趁早跟大爷我走,给你家人写信让他们来赎你,你还可以保一条性命。”
那贵公子听得目瞪口呆,张口道:“你……你……”
瘦子不耐烦地打断道:“你什么你!你最好不要让我动手,不然你——”
“你最好现在束手就擒,不要让我动手,不然我就只有杀了你。”
林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像剑锋一般凛利的声音,听得那瘦子的身上不由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下一惊,叫道:“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猛然转过头,赫然便见之前的那名青年剑客就如标枪般立在远处。
这样远的距离,那瘦子放下了心,悄悄摸出袖子里的匕首,朝那贵公子的方向移动——不管那青年剑客是何人,他只要把匕首放在身边人的脖颈上,有了人质就不怕了。
可是他想错了!
青年手中的剑远比他想象的更快地出手,剑光一亮,一刹那儿,剑已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青年的动作。
他只是在死前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睁大着眼睛道:“冷……冷……”
青年抽出剑。
他倒下了。
青年道:“我是冷血。”
手腕一转,剑上的血迹被甩到了草地之上。
一旁的贵公子看得睁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冷血看向他,他才吞吞吐吐道:“恩……恩公……”
冷血道:“我是捕快,你不用道谢。”他转身,朝前走去,一边道:“去结案。”
贵公子呆立了一会儿,急忙跟上。
在县衙结案的时候冷血才知道,那贵公子姓许,双名以行,的确是临镇富商之子。他此次出门前往归德镇,不想路上被山贼觊觎,而这山贼作恶已久,已杀过不少无辜百姓,冷血接下此案,追踪至此,是以才毫不留情对其一剑封喉,也凑巧救下了许以行。
许以行明白了事情缘由,自然对冷血千恩万谢。
冷血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只问:“赏心大会是什么?”
之前许以行和那山贼在铺子里的对话,他都还全记着。
许以行说起这个,即刻亮起眼睛,道:“就是归德镇的万青山老先生所办的一个书画大会,这次他把他家里所藏的真品全拿出了。我听说有钟元常的,王右军和王大令的,还有顾长康的,吴道子的……”
他扳着指头,说着这些名字,越说越起劲,说到一半却忽然发现冷血不言不语,平静的眼神没有一丝兴奋。
他停了下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