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端起了刚刚追命倒的那杯茶,可能是有些烫,他并没有喝,只看着杯中的茶叶又放下,嘴角微微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地扬了扬,道:“你能猜出来。”
追命只好一边喝着酒,一边似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永州离儿很近,你是觉得我不可能三天才到这里?”
无情道:“答对一半。”
追命道:“那还有一半呢?”
无情道:“你说你是今天才发现关玉跟着你的。可是,凭你的功夫,若他一开始就跟着你,你断断不可能到今天才察觉。所以,你必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之后他才追上你。”解释完,又问:“是什么事?”
追命大笑道:“一点不差!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在路上碰到一伙山匪,所以耽搁了一天处理完这事才继续赶路。”说完停了一下,才道:“我的事都说完了,大师兄,该说说你的事了吧?”
无情问道:“我有什么事?”
追命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二师兄和四师弟呢?这么久没见,你们怎么样?”
无情手里的茶已经不那么烫了,但还是温的,他捧着茶杯道:“跟你一样,我在徐县办案,办完了之后也准备直接去小雷门,今儿正好走到这里。二师弟和四师弟在京还有事要忙,我和他们约好了在卷哥和二娘那里见。”
追命道:“不止你一个人吧?你的四个宝贝徒弟呢?刚才那么大动静,其他人听不到,他们四个应该不会听不到。”
无情听追命说到这四个孩子,眼里露出笑意,道:“还在外面玩儿呢。我在,他们也玩得不痛快,就先自己一个人回客栈了。”
追命笑道:“这样也好,他们要在,肯定又是叽叽喳喳——”
话只到一半,没再说了。
因为,他们都听到了房门外的一阵谈话声和脚步声。
太过于熟悉的声音,一听即知是谁。
然而,当敲门声响起时,无情对着追命一眨眼,却还是问了一句:“谁?”
门外人应道:“公子,是我们。您休息了吗?”
追命苦笑道:“我去吧。”
不得不站起身,追命认命地去开了门。
门外四个小孩见门开了,正想步进屋,可一望眼前的人,全都傻了,睁着大眼睛,而眼神里明明白白透露着兴奋,又是惊讶又是喜悦地叫道:“三爷!”
追命笑道:“怎么都这个表情?看到我很奇怪?”
何梵道:“没想到三爷会这里。”
叶告道:“不过看到三爷很开心的!”
追命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脑袋,道:“也不知道谁教你们的,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
陈日月道:“还能是谁教我们的?”
白可儿道:“当然是三爷您教我们的啦!”
无情看着他们笑闹,眼中有悦然之意,这时才慢慢喝起了那杯茶。
但四僮与三师说完话,却很快敛去了笑容,语音一正,道:“公子,三爷。”
无情“嗯”了一声,他知道他们是有事要说。
四僮互相看了看。
何梵率先说道:“我们在街上玩的时候,听说有个地方起了大火。”
无情瞬间皱起了眉头,道:“有伤亡吗?”
陈日月道:“有,而且好像不少。我们到那儿的时候火已经救下来了,官府封锁了那儿,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叶告道:“公子,我们到了那儿之后,我觉得那地方有些不对。”
无情等他们继续说下去,可是叶告说完这句话便住了口。
只好由追命问道:“什么不对?”
叶告道:“我、我也说不清。”
无情道:“没关系,你再慢慢想一想。”
叶告有些歉意地摇首,道:“公子,我……”
无情转而问其他三僮,道:“你们呢?”
三僮表情显然茫然,“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一起摇了摇头,道:“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无情不再问这个问题,一转话锋,道:“那着火的地方是哪里?”
这次四个孩子回答得很快:“万通钱庄。”
追命和无情迅速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疑虑。
一片废墟,瓦砾成堆,无情与追命叹了一口气。
火灾现场,两人亦见过不少,因此一眼遂明了——烧成这样的现场是不可能再有幸存者了。
这是扬湖镇的万通钱庄,但万通钱庄却不止这一家。
这一带,基本所有的州府都有万通钱庄的存在,它们的大老板自然是一个人:
——永州关家的家主,关敬。
这场事故出得真是巧,这是无情和追命的第一想法,而追命到了事发地的第一句话则是:
“这味道不对。”
无情接道:“是桂花的味道。”
叶告闻言心头一动,当即开口道:“是,没错!我当时就是闻到这味道,所以才觉得不对。”
陈日月斜着眼睛盯了一下叶告,道:“刚才公子问你,死活想不出来,这会儿公子和三爷已经发现了,你倒什么都知道了。”
陈日月本觉不好意思,被叶告这么一说,即刻冷哼道:“刚才公子问你们,你们不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可又把何梵和白可儿给惹着了。
无情并不理会他们的吵闹,只道:“可是这个季节并没有桂花。”
春日万花盛放,独独开不了桂花。
无情语罢,许久都等不到追命的回话,转过头一看,却见追命在沉思着什么。他便不再发声,没有打扰,只是等着,让追命好好想下去。
片刻,追命终于道:“大师兄。”
无情这时才道:“你在想什么?”
追命望着废墟的方向,时辰越来越晚,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少。
他道:“我想进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