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又睡过去的魏忍冬,取了璟王的斗篷替他盖上,他脸色苍白又憔悴,白华英不免心生疼惜 ,也不知道她师父究竟是在练什么仙丹,将这个寻药的硬生生从一颗树累成了个竹杆儿。
马车的正厅里头,众人都守在那儿,寸步不敢离,太子伺候了药,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官家跟前直掉泪,官家一口气硬撑着,迟迟没有落下去。
他紧握着太子的手,扫了眼众人,“都退下。”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退了下去,白华英拉着睡得迷噔噔的魏忍冬去了璟王的马车里,马车里璟王端坐着,临了还不忘给白华英倒盏茶。
魏忍冬只掀了掀眼皮,又睡了过去,他这些日子在一个又一个山头找药,人都瘦得要脱相了,再累几天,保不齐就得促死!他的小命要紧。
白华英见他睡着了,又拿了狐裘毯子盖在他身上,朝璟王小声道:“官家的身子,怕是要不行了,我瞧着,或许只能撑到皇宫了,我师父那儿倒是有味药,可以撑上几日,但也只是几日的功夫……”
璟王摩擦着手中的玉板指,目光却望向了远处,“我自幼母妃就逝世了,皇兄将我一手带大,他于我,许多时候都像个父亲,他教我拉弓射箭,教我谋划,甚至请了最好的先生来教我兵法,在他众多的子嗣里,他时常有意无意的要我去争。”
白华英明白他想的,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出来。
“我原本对这天下志在必得,可后来,见过百姓的生死,经过与你的生死,那些虚名权势,我早不在意了,王爷如何?皇帝又如何?做了皇帝,难免多处掣肘而忽略了你,如今我这心里只有你,家国天下从来不是荣耀,而是担子。”璟王将她拉到身
旁,紧握着她的手。
“所以我定会辅佐好太子,你再给我些时间,等太子能独掌大权,我便带着你去游山玩水,你要去哪里都好。”璟王是个聪明人,他要风有风,要雨也得雨,拿起来的东西,也放得下。
“王爷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白华英与他相视一笑。
“这世间,也只有你最懂我了。”他抬手捏了捏白华英的脸,心里头暖融融的。
可另一辆马车里,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官家死死的扣着太子的手,双止圆睁,说着他最后的遗言。
“你是太子,朕将来一死,你就是皇帝,你要切记,做皇帝,是守天下百姓的责任!而不是你的荣耀!”
太子泪盈盈的跪在塌边,“父皇撑住,不会有事的!”
“朕自知时日无长,旁的朕也不担心,但你要明白,帝王之术,在于权衡二字,璟王是你的皇叔不假,但你也不能全然将手中的大权将予他!朕留了这把刀给你,就是一把双刃剑,必要的时候,这把剑若伤了主,那么不留也罢!”官家是将璟王打小带到大的,没有情谊是假,可大局当前,他总要顾着儿子。
“父皇,不会的,皇兄定不会有旁的心思,他若有,早就有了。”太子泪如雨下,瞧着奄奄一息的皇帝内心震撼,万万没想到,临终时说的竟然是这样一番话。
“咳咳,你要,敬他,重他,但万不可全信他!”官家的手始终紧握着太子的手,太子做皇帝定是个仁君,可璟王的能力太大了,拥戴璟王的人也太多了,他很害怕,害怕他到时候成了第二个赵匡胤!
“父皇,可皇叔他这些年,从未有过不臣之心,他待儿臣也是极好的……”太子很是犹豫,他全然信任的一个人,费尽心思扶他上皇位的人,
怎么会……不能再信了。
“皇权至上,一旦你压不过他去,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要切记为父的话,为父所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你!荣王是你嫡亲的弟弟,若非是皇后图谋不轨,也不至于此!朕就是你前车之鉴!你万不可走了朕的老路。”皇帝对这个太子是百般的谋划,一万个不放心。
“是,儿臣谨记。”太子垂眸,凝着皇帝陷入沉思。
“朕论罪的那些人,若有可用的,你也可广施恩德!有霍首辅与璟王辅佐你,相辅相成,这是好的,往后这天下,朕就尽数交予你手了。”官家叹了叹气,他为帝的这些年,处处谨慎,疲惫不堪了。
“父皇放心。”
官家默了半响,才沉声道:“荣王在外头,若得历练,能改过,你要善待他,他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好孩子,都是皇后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