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傅是三朝的元老,如今年纪大了,平日里是三步不离汤药,眼下一出门,身边总跟着一大串的药童,这会子这头在商议对策,那头的人正忙碌的煎着药。
老太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拿了笔在图纸上点了几处,眼神沉沉,“当年沟渠修建起来,上京倒也干净,如今一出门,四处皆是污水,不染了病才怪,对了,当初老夫依稀记得,好似有人提起过要治理沟渠一事。”
“是白家那位大公子提过几回,也上过书,只是当时皇兄病重,朝堂内外动荡,无人顾及。”璟王当初早就想整顿沟渠,所以明里暗里的想提拔白耀辉,可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是个好小子,不错,我家那小子若是能有他这一半,老夫也知足喽。到底如今这天下,还得你们这些年轻的人来扛。”沈老太傅搁了笔,叹了叹气,浑浊的眼里盛着往事。
璟王轻笑道:“老太傅三元及第,又陪同先祖打下大晋的江山,名满天下,如今上京诸事,皇兄依旧是信任老太傅的。”
“唉,老了,吃不消了,眼下不过是等着春闱一过,老夫就好归隐田园喽。”老太傅笑了笑,他本就是个闲散的自在人,因着先祖的赏识,有了一份差事,一直做到如今,沈家在他手中到了鼎盛,这样的盛世,想必在他去后,也撑不了多久了。
沈家这一代的孩子里头,也就沈从水略好一些,其余的人也不过是沾着沈太傅的官,得了些闲职在,沈从水要参与春闱,如今也需要时间去磨砺,这样的磨砺,沈家等不起,朝堂也等不起。
璟王笑着看了眼手里的图纸,“老太傅若是归隐了,岂不是大晋的一大损失,如今这沟渠也挖了一大半了,再过五日,上京的沟渠应该就能通了,等雨季与疫情过去,要重新修葺。”
沈太傅微微颌首,“此事亏得王爷在京,否则这上京,只怕就要让那宵小之辈乱了。听闻
此次官家在春猎时遇了鞑子,这桩事可要查紧一些,切莫疏忽了。”
“北境动荡,鞑子趁乱混了进来,此次只怕没这么简单。”璟王端起药童递来的药给老太傅。
沈太傅接过药搁在一旁没饮,恨恨的道:“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贼子,老夫定要将他们收拾干净了,才闭得上这双眼!”
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了,在朝堂上还能求些什么?无非就是上京的平安罢了。
霍燕堂打量着那图纸,看了眼外头还在挖沟渠的驻军,他们将淤泥挖了出来,抬去荒地暂时搁置,这一来一回的,耗费人力极大,再加上上京本就大,来来往往的又费时,霍燕堂摸着下巴寻思怎么能再快些。
“王爷,你不是刚从城北过来,那边疫情如何了?”霍燕堂想起那个冒险去救疫的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下去,若是撑不下去,怎么着,他也得替她备口上好的棺材才是。
“疫情不必操心,自有人在处理,这沟渠如今挖到城西了,城西中间坍塌的位置,不大好动……”璟王指了指沙盘上做出来的假图,忽的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但转瞬又忽略了这点,拉了老太傅与霍燕堂七嘴八舌头的议论起来。
沟渠一事事大,外头渐渐的又下起了雨,昏天暗地的,一丝白日的感觉也没有,浓浓的云层低低的压着,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白华英那头,这会子正在盘算着手里的方子,药材改了好几轮了,眼下也不见效果,她一时焦头烂额的,她正思量着,外头忽的下起了倾盆的大雨,一群人抬着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了过来。
“白小姐何在!”烨罗冲进白华英的营帐里,见她在,顿时松了一口气,朝着她便跪了下去。
白华英吓一跳,忽觉得出了大事了,“璟王出事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王爷……不知怎么回事,染了疫病了,白小姐,还请你想想法子,救救他。”烨罗
双目赤红,紧握着双拳,连话都哽咽了。
白华英猛的从轮椅里起身,顾不得脚伤,往营帐外头走,“人在哪?”
“就在魏公子的营帐里,王爷原本是与霍二爷以及沈太傅在议事,突然就晕倒了,属下见王爷手上有了……有了那伤,就知道定是出事了,所以赶紧送了过来,白小姐,我家王爷可万万不能出事,若是短缺的,你只管开口。”
白华英顶着雨,急匆匆的朝魏忍冬的营帐冲去,她冲进营帐里时,就瞧见魏忍冬施完了针,他回头见白华英来了,不由摇了摇头,“他的病症很重,这些日子一路操劳,比你那宝珠的丫鬟还要重,咱们眼下没有直接有效的药。”
“不是让他吃了药预防了,怎么还是染上了?烨罗,沈太傅与霍二爷呢?他们怎么样了?”白华英一颗心揪了起来,他瞧着璟王那张脸,心里五味陈杂,强压着情绪,镇定下来!
“你二爷可好得很,对了,沈太傅也无事,倒是奇怪了,分明他与咱们都是一起喝的药。”霍燕堂在一旁坐着,见她提到了这上头便起了身,那股子吊儿浪荡的架势消散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