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小娘拔开挡在路前的腊梅枝,心情郁郁,“如今这后院换了个人打理,连这枝条也没个人剪了。”
孙嬷嬷附和道:“可不是,后院里头都乱了套了,也就勉强维持每日的供销罢了,老太太那儿还病着呢,也没见那大娘子去床前伺候着,这会子倒是有空去栖梧院里头。”
“她以为这个家她当得了似的,你打发底下的人都活泛些,可别被人当了枪使。”芹小娘折下那枝腊梅,打量着上头开得要败了的梅花,伸出玉手将那花捏得粉碎。
孙嬷嬷领着她往前走,一面安抚道:“小娘放心,这数十年来,不都是您当着家吗?底下的人都是醒得的,说到底大小姐是要嫁出去的,由着她在府里头风光几日也不打紧,倒是那大娘子,眼下越发没个样子了。”
“哼,柳学士府里头养出来的,不过是些个书呆子,能懂什么后宅之事。先前她哄着主君的那一套,也不过是吟风弄月罢了,若非当年她硬要嫁过来……”芹小娘眯了眯眼,抬步穿过长廊。
雨渐渐的下得大了些,白府主君与大公子皆不在府,气氛倒是松泛了许多,但是春寒料峭的冷意却半分也没下来。
松鹤堂里头这会子点着足足的碳,老太太卧在床间低低的咳了几声,她捏着帕子,呼吸有些乱,身旁的丫鬟茉莉自上次一顿打,如今已经大好了,伺候老太太也是越发的尽心起来。
她伏在床侧,跪着替老太太揉着腿,那张娇嫩的脸上透着几分心事,“奴婢再去差人请个大夫过来吧,您这样总咳嗽可怎么得了。”
老太太卧在床侧,瞧着门外头如织般的雨,“人年纪大了,难免三灾两难的,主君一走,=这府里头如今可真安静。”
茉莉知道,她言下之意是府里头没有人再来瞧
她了,“老太太,不如奴婢差人将她们传来,也好替您解解闷,逗个趣。”
“她们能逗什么趣!宝珠近来身体如何了?”老太太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抬手摸着食指上玉松石的戒指,老态龙钟的脸上满是胭脂色,瞧着分外的膈应人。
“前些日子病得厉害,不过大小姐回来之后翠青那丫头请了人给她瞧,近来身体好了许多了,汤药也每日在用着,老太太,宝珠知道的可不少,若是这般纵着她,只怕到时候她将那些事儿都捅出去。”茉莉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宝珠是个不可信的。
“那死丫头,先前在我跟前伺候的时候就不定性,你派个人去栖梧院里盯着些,别让她生了事。”老太太抄起手旁的翠玉珠串拔弄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老太太年纪越大便越爱宝贝,如今堆在这松鹤堂里的多得琳琅满目,只是外头的大厅里雅致,内里却奢侈得很,这里头还有不少是从两位娘子的身上搜骗来的。
“栖梧院里都是伯爵府的,咱们府里头的如今进不去了,老太太,如兰那孩子还伤着呢,想必也是恨毒了大小姐了。”前头掐架的事儿她们可清楚得很,老太太当没瞧见,不就是帮了那大小姐了,三小姐的心如今只怕被伤透了。
老太太无所谓的冷笑了笑,“香芹能倚仗的,就只有我了,我这身子,若是哪日垮了,这白府的当家才是真的换了人。”
说着老太太又咳嗽了起来,那张脸因为眼前的病态而显得越发的刻薄,眼睛瞧着人的时候暗沉沉的,看得手底下的丫鬟低着头,不敢与之直视。
“老太太,到底芹小娘才是您的内侄女儿,您也该多帮衬着些才是,如今二哥儿在府里也受了不少的气……”茉莉试探性的开口,她对二哥儿总
是格外的她上心,所以时常在老太太跟前说好话。
老太太忽的抄起手上的翠玉珠串打了她的脸,眸光凌厉如刀刃,“没出息的东西!我养你这么久,如今你却帮着旁人来扰我视听?”
茉莉吓得跪在地上直发颤,“老太太明察,奴婢所说的绝无半句私心,奴婢从来都只盼着老太太能过得舒坦。”
她凝着地上跪着的丫鬟,拔弄着手里的珠串,“别打量我老了就眼睛不好使了,如今我还听得见瞧得见!这府里的哥儿可都有婚事要定,你最好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
“奴婢不敢。”她缩了缩身子,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连着心里最后的一点希冀也被掐了个稀碎,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如何配得上府里要考春闱的二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