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望欢低声拜谢,跟在萧涣身后进了兆尹府。
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想要随上,却给老仆笑眯眯的拦住。
一路去到了书房。
四下无人,只一盏灯火留守。
萧涣展纸提笔,燕望欢走到桌侧,卷起袖口,阖着眼帮他磨墨。
“无妨。”萧涣瞥她一眼,轻声道:“事已注定,关乎数条人命,我定不会徇私。”
燕望欢这才睁了眼,轻声道:“萧大人为人,望欢心中清楚,只是有些事,想要做成,中途千难万难。”
“纵千难万险,我心不变,杀人者偿命,且不仅此事证据确凿,他身上背负人命太多,这次,没有人可以保得住燕景安。”
“萧大人可知晓,燕景安是当今燕丞相,唯一的独子。”她声音越发轻下,如一阵清风,吹入萧涣耳中,“他若是死了,燕丞相和您,不仅之前的情分一同罢了,日后就是生死仇敌。”
“一品宰相,要对付您一个三品京兆尹,您日后仕途,只会向下,不会走上。”
“而若是此次卖他一个人情,不管是金银之宝,绫罗玉器,还是美人佳丽。只要你开口,纵使要求再无理,我那爹娘都会双手奉上。”
“如此种种,您都当真知晓吗?”
燕望欢上前一步,指尖压住信纸一角,制止住他继续落下的笔迹。
她声音里带着奇异的蛊惑,像是缠人要命的妖魔,勾着手,一点点给猎物引入到布置好的陷阱当中。
一滴墨从毛尖滑落。
晕开了信上的刚刚写好的几个字。
萧涣沉默半晌,缓缓道:“三小姐这是…来当说客?”
“不然?”
“我以为,你想为宫腰姑娘报仇。”
“我确实想。”
“那你…”萧涣皱起眉,眼中带着一抹清晰的失望,“三小姐,人命关天,连宫腰姑娘在内,几条人命折损在燕景安手里,难道
就因为他是丞相公子,就可以罚酒三杯,从容揭过?”
他放下毛笔,连信都不打算写了。
“轻贱人命,枉顾法度,还想要以权谋私,请回禀燕丞相,恕萧涣做不到!”
萧涣沉着脸,面上一片刚毅。
此事既已由他接手,就定会还宫腰及牛秀云一家公道。
莫说是燕丞相求情。
就是换成哪位皇子来施压,也是一视同仁,照惩不误!
即以头上乌纱相博。
也在所不休!
萧涣,永远是萧涣。
人情往来,绝不影响心中正义。
燕望欢看他眼含怒容,已经隐隐有送客之意,忽然笑了。
“还请大人赎罪。”她弯身行礼,正色道:“是望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担心大人心意给旁人影响,所以才贸然试探。宫腰姑娘于我有大恩,牛秀云一家更是无辜,燕景安身上背负罪名,无论和人,都没资格替无辜众人保他一命!”
萧涣一愣。
他皱紧眉头,视线仔细给燕望欢面上打量。
四目相对。
她满眼决绝,眸中更是盛满厉色。
不过一个对视。
他清楚的感觉到了燕望欢的心思。
她想要燕景安死。
而且不可以有任何转圜的可能。
萧涣性情如何,燕望欢前世便清楚,只是她心思本就重,前些日子,还差点给身边人一口药汤,送去了这条命。
又因为连曹大夫都一并怀疑,连他的药方都没用。
凡事稳妥一些总是没错。
重生一次,有许多事都跟着改变。
萧涣这次要对上的人,是燕丞相,既含交情,也有上下,涉及太多,她总是放不下心。
还好,他依然是记忆里的京兆尹。。
也理解了燕望欢的心思,萧涣沉吟一番,颔首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谨慎些,没错。”
燕望欢这才松了口气,“谢过萧大人了。”
萧涣折了信纸,送到
火烛旁点燃,只剩下一点残灰,落到地面,给鞋底一踩,彻底消失殆尽。
“我思索一番,信还是不必了,此事结束之前,我都不便和燕丞相私下联系。劳烦三小姐帮我转达一句,就说…。一切,按照靖楚法度施行,受天子之命,我无左右之能,请他谅解。”
“望欢定然转达。”燕望欢应下,又道:“不过此事之后,萧大人可知你将面对的,都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