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昏暗的,漫天扯开晦涩的光线。妖异的橙红的色调让人徒然生出不详的预兆来。间或还有一两丝明媚的光线透过来,但也很快就被这片红色给淹没。这样的天气来扫墓还真是——诡异啊。吉野不禁叹了口气。这是一块青石做成的墓碑,高高地矗在那里,远远望去接连着天和地,高到似乎需要两人尽力仰着才能看到尽头。那碑面上刻着几个血红的大字:不破家之墓。
这地下,长眠着泷川吉野的爱人不破真广的妹妹——不破爱花!
吉野将带来的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又静静点上一炷香插好。他神情冷冷地半跪在墓碑前,双手合十,随着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愈发模糊了他的表情。他闭着眼睛,默默在心底同爱花说着一些话语——真广在身旁的时候,他终究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去诉说自己对不破爱花的思念。不破爱花和泷川吉野在交往这件事,在爱花生前没有同真广说起,在她死后自然也不会再被人提起。就这样渐渐腐烂在记忆里好了,就如同这个腐烂的世界一样。吉野冷冷地想着。
爱花酱会不会就这样,随着越来越少的人提及,渐渐地渐渐地从我们的记忆中消退了呢?吉野曾一度恐慌起来,他是那样害怕,害怕遗忘掉心爱的那个人——即便她再也无法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吉野先生,不要忘记我。无论过了多久,你都要记住我。”爱花淡淡的神情和命令的语调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他忽的就笑了起来,笑自己竟懦弱害怕起来。啊,怎么会忘记呢,她分明还活着啊!活在自己的记忆里啊!
如果前路注定是一条孤独的旅程,我泷川吉野也甘之如饴!吉野的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他禁不住低低呓语出来:“爱花酱,失去了你,我好像失去了相信未来的能力了呢。”还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因为他的心,满满的全是凄怆全是那个女子的音容样貌一颦一笑!
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吧。他的目光紧紧凝视着碑面,却不敢流露出半分的凄凉。或者他的内心充斥着一种毁灭因子,那些因子在他的体内激荡叫嚣——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拉下这个世界同爱花陪葬。
“吉野,你同爱花关系又不好,不用每次来那么勤快!”真广在一旁不耐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出声打破了吉野在心底对爱花的倾诉。尽管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可他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吉野在想什么。比如,硬拉着他过来为爱花扫墓。
“我们的关系是不好。可是真广,我是陪你来的。你要是不拜祭一番,以后在天堂见到爱花要被她骂的。”吉野冲真广露出一个恍惚而又迷离的笑容,开口劝说道。他仰起头凝视着墓碑的顶部——那么高那么高——他曾一度怀疑这墓碑这样建立着,是不是意味着一种通向天堂的捷径呢。
“人死后只会变成冰冷的尘埃,再也没有意识。更没有什么天堂地狱。”真广冷冷地反驳,他自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一说的。人死了便是死了,一切皆空,什么天堂地狱都是活人想出来的自欺欺人的慰藉罢了。他要打破吉野的幻想。
“真像是真广会说出来的话呢。”吉野倒是没有再和真广辩论,真广所说的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当对象是心爱的人的时候他却无法做到真广那么理智——这份残酷冷血的理智差点就让他颤栗起来。“不过既然来了,好歹和爱花酱说上几句啊。你不是最爱”吉野猛地截住话头,顿了顿后才又继续说道,“你不是最疼你这个妹妹的吗?”你不是最爱爱花酱的吗——那句禁忌的话语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关键时候吉野觉察到,总算硬生生地将话语扭转过去。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出凶手,而不是做这徒劳无功的扫墓。”真广像是没有听出吉野话语里的违和感,只是烦躁地敲打着墓地周围的木质栅栏。那木质栅栏发出沉闷的声音,如同他心底无法宣泄的悲伤一样。真广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大声咆哮着,“到现在犯人还没有被抓到。我呸,别说抓到犯人了,事情发生后的第十个月,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犯人是单人还是双人,用的什么凶器——,你说这些警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啊!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鬼神来得有用呢!”他的话语中途顿了一下,似乎像是察觉不该对着吉野发火,又指名道姓地发泄起怒火来。
不破爱花沉眠于这块墓碑下已然十个多月,凶手却连影子也找不到,甚至日本的搜查本部都已停止了活动。也难怪不破真广会破口大骂起来。吉野只是宽容地朝真广笑了笑,他没有计较真广的话语:“警察不是说过了吗,爱花酱是被入室抢劫的歹徒发现后杀死在家中。”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再次响起的粗暴声音所打断。
“入室抢劫?!哈,吉野别告诉我你会相信这些混帐话!哪有抢劫的不偷任何东西的?这还算哪门子的抢劫!”真广冷哼一声,语气里竟是满满的嘲讽。他的眼里散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凶狠,就像要撕破这个被诅咒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