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宏是江南梧桐县的一个七品县丞,得遇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余,改朝换代,提拔新人上位,祖坟冒青烟被点名升迁,授从六品翰林院撰修。
算起来薛云治理后院手段了得,戚宏有四个妾,但六个儿女有四个是薛云嫡出,包括出生夭折的六哥儿。
庶长子戚综的生母是当年老夫人为儿子开脸的张姨娘,苗姨娘和刘姨娘进府就被薛云灌了绝子汤,只有靠脸上位的柳香儿过于受宠,插着缝有了戚袅袅这条漏网之鱼。
也难怪薛云气得牙痒痒了。
一家子浩浩荡荡跪宗祠,叩谢祖先,整束带装出门上马车,行至东面码头,上了一艘大船。
接下来的三个月要在船上度过,但戚袅袅才发现这具身体晕船,吐得天昏地暗,奄奄一息,没几日便瘦得脱了形。
苑兰报了夫人薛云,但迟迟未见医官来,心急如焚,只能偷偷给主君身边的张青递了话。
戚宏带着医官走进舱房,蹙眉看着床铺上苍白弱小的一团。
“袅袅?”
戚袅袅无力睁开眼,这具身体还保留着对戚宏的眷恋,委屈感油然而生。
“爹爹……”
苍白小脸上滚下豆大泪珠,小小的唇微瘪,更显可怜兮兮。
戚宏原就因着没替柳姨娘办好丧事而心怀愧疚,此刻更加深了几分。
“袅袅别哭,让医官把脉,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戚袅袅咬唇摇头,“不吃药。”
不是她矫情,上辈子的琳琅能打针绝不吃药,这古代的药,更能苦死人。
“苦口良药,不吃怎会好,听话……”
戚宏伸出手替幺女擦去眼泪,不料就见她蹙起峨眉,那粉白娇嫩的脸颊顷刻见了红痕,不由暗暗摇头。
他这幺女,真真是个娇人儿,一点不能磕碰。
把过脉,好说歹说总算配着半碟子蜜枣喝下药,戚袅袅发了身汗,沉沉睡去。
戚宏回到自己房间,见薛云和戚婉婷在挑选首饰,不免带了几分怒气。
“小七刚失去生母,又大病一场,你做主母的,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薛云一顿,无名火起,戚婉婷按住母亲,柔柔一笑。
“父亲错怪母亲了,七妹妹如今已及笄,母亲想着男女有防,就差人去唤女医妇,这才耽搁了时间吧。”
对这个知书达礼,温婉恭顺的小五,戚宏还是挺喜欢的,便没发作,甩袖自顾去了书房。
薛云摔了一枚金钗,满脸不虞愤怒。
“狐媚子生的果然都是狐媚子,专会告状勾搭男人!”
戚婉婷捡起钗子坐下。
“母亲气什么,一个没了生母的小庶女而已,以后还不是任母亲发落。”
薛云冷哼一声,“别小看她,你瞧瞧你们兄姐,哪个不是自小受教,知书达礼,也只有她,整日里学她娘那些狐媚手段,一口一个爹爹,一口一个哥哥,哄得你父亲和兄长们个个宠她!”
“母亲,这正是她的短处。”
戚婉婷拿起绣团,优雅捻针穿线,脸上得体的微笑带了几分不屑。
“以往我们只是江南一个小官家眷,可到了天子脚下的上都城,一步一世家士族,十步一皇亲国戚,母亲您觉得,她那般大字不识,胸无城府的娇纵性子,会得罪多少人?”
“父亲兄长向来看重权利功名,能惯她一次两次,还能惯她十次八次吗?”
薛氏细细想来,欣然一笑。
“对对,正是这个道理,这种狐媚长相的贱蹄子,在那些贵人眼中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到时候名声差了,随便找个人配出去,我也算消了颗眼中钉,好好出出这些年受这狐媚母女的窝囊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