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她在摘星楼放了一把火,她就站在门前,冷眼看着火势将这繁华吞噬殆尽。
匆匆赶来的尘非族人想要灭火很容易,可因着,拦在前头的人是大小姐,也没人敢擅自出手。
随后而来的,是在云起书院求学,将将才赶回家来的尘非昨夜。
尘非今宵冷眼看着这个一胎双生的胞兄,尘非昨夜也停在数丈之外注视着这个自小与他便不亲厚的胞妹。
他们两厢沉默,彼此无言以对。
“今宵,今宵!”是母亲凄厉的嘶吼打破寂夜。
这位素来矜贵的夫人跑乱了发髻,直至得见尘非今宵才有了喜色,她下意识上前几步,含泪笑道:“还好你没事”
天知道,老远看见摘星楼起火,她有多惊慌,生怕女儿出了什么事。
现在,得见今宵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她真想上前抱一抱今宵
可迎接她的,却是今宵的提剑,扬声厉喝:“别过来!”
她提剑所指,并非众人,而是己身。
尘非昨夜拉了把颤抖得几乎要站不住的娘亲,依旧注视着他忽然发了狂的胞妹。
他见火海之中,尘非今宵又哭又笑,她说:“我真不明白为何让我生在尘非家?”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从未有人能懂,分明她和尘非昨夜一般大的年纪,尘非昨夜却永远走在她前头,无数人为他铺好了路。
他被誉为剑道万古奇才时,她尚在家中独自练剑。
没有人看得见她的努力,没有人在意她与尘非昨夜相差无几的天赋。
她的生活看似繁花锦簇,实则更像是暗里偷光的边缘人。
世间,光之所至,目之所及,尽在尘非昨夜。
昨夜今宵,可分明,她才是隐在暗处的那一个。
“我那么努力练剑,我那样努力侍奉,我只是想让你们也能看得见我”尘非今宵泪水纵横,低声道:“可今日,我方知是错”
“即使我竭尽全力,你们眼里也只看得见尘非昨夜”
她在哭,尘非夫人也在哭,若不是夫君搀扶,她几乎要跪倒下去。
“今宵今宵你怎会这样想”
尘非夫人忍着泪,望向火海中提剑自指的尘非今宵,颤颤道:“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啊,娘怎会不爱你”
“你出来,你先出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莫要伤了自己”尘非夫人紧咬唇瓣,几欲泣不成声。
“爱?”尘非今宵讽刺一笑,道:“是爱的,只是这爱永远排在尘非昨夜后头罢了,只是我永远都不会是你们放在心尖上的人罢了。”
“尘非今宵。”一直沉默的尘非家主开了口,他道:“你可知你此言让你母亲多伤心,你又可知,对你兄长如此不敬,有违家训。”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尘非今宵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她反问道:“尘非家主,你呢,你才是真正从未将我放在眼里过吧?”
“哪怕是养只猫儿雀儿,都比你对我要上心得多。”
“尘非今宵。”尘非家主沉声呵斥。
可尘非今宵依旧摇头,她道:“你可别跟我摆什么家主的谱,我告诉你,我恨不得不是尘非家人。”
“枉你享尽尘非家大小姐的尊荣,如今稍有不顺心,便闹着不屑尘非世家了?”尘非家主蹙着眉,冷漠的目光似在打量一个不相干的人。
尘非今宵闻言,笑道:“那自今日起,我自愿摒弃尘非世家尊荣,此生不再握剑,从此,我与尘非世家,再无干系。”
“今宵。”尘非昨夜忽然开了口,他眼中似有动容,可出口的,却只有寥寥几字,“下来。”
尘非今宵闻声看向他,神色却是愈发讥讽。
她说。
“我恨死你了,尘非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