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一根一根掰开裴安白紧扣在她腕上的手指。
裴安白没有阻拦,他双眸泛红,不敢置信地看着云开,仿佛置身梦中。
此刻的裴安白确实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向月见解释自己的苦衷,得到她的谅解,是他毕生不可得的美梦。
可如今,美梦实现了,噩梦也接踵而至。
他知道自己性子不讨喜,也知道自己情缘淡薄,不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都与他无缘。
二十几载光阴,他只想妄求这一回,上天都不肯成全吗?
“早知会得到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让你一直误会我,一直恨我,也比让你讨厌我更好。”裴安白苦笑着开口,他的手保持着被云开掰开的样子,虚虚抓握着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殿下,我不是讨厌你,只是我们不合适。”云开也不愿把话说得太绝,她或许曾经讨厌过裴安白,也怨恨过裴安白,但现在她对裴安白已经无怨无恨,她只希望裴安白能放下执念,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不合适?”裴安白喃喃念着这三个字。
继续看他失魂落魄,云开于心不忍,她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你我从未在一起过,你如何知道我们不合适?”裴安白的声音在身后响彻。
激动过后,他开始哀求:“阿月,你不喜欢我心狠,不喜欢我杀人,这些我都可以改,我亦可以向曾经伤害过的人叩头谢罪,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云开摇头,“不必了,曾经我对殿下心怀怨望、愤懑难消,如今我只希望殿下平安顺遂、余生无忧。”
说罢,她不再停留,背着药箱离去。
裴安白望着云开决绝的背影,踉跄后退。
“没有你,我又如何能平安顺遂、余生无忧?”
云开走到顾璟辞身边,神色疲惫道:“顾郎君,我们走吧。”
顾璟辞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他没想过偷听孟娘子的爱恨纠葛,此番实在是无奈之举,那名男子太过激动,他不放心把孟娘子一个人留在这儿。
“好。”听到云开这么说,他连忙应声,亦步亦趋跟在云开身后。
云开往前走了会儿,忽然发现裴安白远远落在她和顾璟辞后面,见她回头,裴安白停下步子,身影看起来有些无措。
裴安白越是这般,云开越是明白自己必须狠下心。
“需要我把他赶走吗?”顾璟辞问。
云开摇头,有影子在,顾璟辞赶不走裴安白,裴安白更不是个被人赶走后就放弃的性子。
“他愿意跟,就让他跟吧。”云开轻声道。
顾璟辞不再说话。
他们方才在平康市入口处,那里受灾不算太重,没被挪走的伤患不多,越往里走,倒在路边的伤患越多。
听着伤患痛苦的呻吟,云开也没功夫再管裴安白的事,她小跑着走到一名受伤的妇人跟前,为她检查、清理伤口。
顾璟辞握着剑,倚靠在墙壁处,守在云开身边,眼睛时不时瞟向身后。
更远处,裴安白停下步子,目光紧紧落在云开身上。
月光下,黑暗中,三人或蹲、或站、或靠,默默无声,却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