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锁住正弯腰捡起遮盖铁笼黑布的林公公,夏弘狂叫:“林公公,你个狗东西,朕饶你一命,你竟然被沈烬墨怂恿着要朕的命。”
起身回头,讥讽一笑,未有解释一字。
不是沈烬墨想要他养虎杀夏弘,是林公公本来就想养虎杀夏弘。
那只放在虎笼中的靴子,便是他动了这般念头的证据。
沈烬墨不过是瞧透了他的想法,且成全了他的想法罢了。
神都的这场雪连绵不绝,连续下了十来日都未有收敛的势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雪会带着雪灾,再度磋磨活在这片山河的百姓之时,却连出了三个恰到好处的晴日。
从人人担忧雪灾坐立难安,到瑞雪兆丰年的欢喜洒满人间,也只花了三日。
冰雪被晒到融化,被冰雪藏匿的丝丝绿意,展露在了日头之下。
十来个日夜的人虎共生,饿极的老虎未能吃到笼中人,瞧着愈发躁动。
被锦衣玉食养到圆润的帝王,无数次的求死无果,逃生无能的折磨之下,瘦骨嶙峋到只剩下一层生满冻疮的皮,包裹着衰老的筋骨。
又一次自尽未果,夏弘看着日头:“你缘何…缘何要背叛朕?”
夏弘自认从未薄待舒太医分毫。
等这一问等了数日的舒太医,总算能一吐为快。
“是皇上先拿我妻逼迫我给太子殿下下毒,皇上又多番用皇权压迫我,以我之毒祸害无辜。”
“到了如今,就连我与我妻唯一的徒儿,都死在了我亲手研制的毒药之上。”
眼眶通红,含着对夏弘的彻骨之恨。
是夏弘,毁了他这一生。
瞧见有人同他一般痛苦,夏弘久违的察觉到了开心。
“舒太医,莫把自己想得太高尚,朕给你提供得路,才是你想走的路。”
不辩解,舒太医抬手接着细碎的日头。
“我研制毒药本无错,是皇上一次一次将我所研之毒用于害人,才让我背上满身罪孽。”
“没有我,这毒也当有旁人研制。”
侧目看了一眼舒太医:“你倒是比朕都还更会宽宥自己。”
明知夏弘要毒是为害人,却依然一次又一次将毒药交出,舒太医知道自己,不无辜的。
“我这一生亲手所害之人唯太子一人,然受亲研之毒残害的,早已数不胜数。”
“余生我只求行世道,以这一身医术替自己赎罪。”
“若无果,我自当用性命,偿了我此生之债。”
“哈哈哈,舒太医你还真是挺天真的。”
皱巴巴的容色满是恶毒的讥讽:“夏彻带着反兵马上便要兵临城下,你这个害得他错失皇位又间接伤了定西郡那么多百姓的人,他凭什么会放过你?”
舒太医早已不畏死,他缓缓弓腰贴着夏弘低声道:“你觉着,明王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咳咳咳…咳咳咳…”
早已觉得自己受尽非人折磨,这世间万般都不能令他动容的夏弘,抱着自己在木笼中咳得死去活来。
散去腐朽的黑血呕出,是性命即将走到终点的预告。
铁栅栏困住的老虎躁动叫嚣,逼着夏弘竭力将咳嗽止住,黑血吞咽。
夏弘再想死,也不想让自己活生生被老虎吞咽,死后别说全尸,连骨头都留不下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