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太医曾翻尽世间药籍,依然没有找到任何一种毒药,能同夏弘如今之状对应。
直到夏弘此番吐血,直到这冰雪方能压制这心火,舒太医才明白夏弘中的不是毒,而是蛊。
这蛊研制之初非为害人,乃为救人。
身虚力竭缠绵病榻之人若所剩时日无多,服下此蛊,便能以此生最康健之状态,去完成未了之愿。
而代价,则是消耗寿元。
蛊虫没有判断寄主身体是否康健之能,它只知将每一根弦拉紧到极致,让寄主一日年轻过一日。
可但凡寄主动怒,内火汹涌,蛊虫四处逃窜,便会将寄主折腾到气血沸腾,生不如死。
唯一的挽救法便是用寒凉之物延缓经脉流通,诱导蛊虫恢复平静。
可不巧,他们的君王近些日子,一日比一日更为躁动易怒。
未来活着的每一日,都将有数不尽的摧骨之痛,等着夏弘。
木桶边的铃铛被摇响,两名身着暗卫服的人走到夏弘跟前,一板一眼的伺候着夏弘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裳。
琉璃灯被一盏盏点亮,这方暗境的模样才完整的展露在舒太医眼前。
这不是一方密室,而是一处地宫。
一处能够允许这这地宫之内的人自给自足,一生不用踏出暗境的境界。
夏弘坐在龙首太师椅,将舒太医从失神中拉回:“说说吧,今日出宫都听到了什么?”
“宫廷画师画的武安侯受刑画册已洒遍神都,如…如今侍卫司正带着侍卫镇…镇压暴动。”
夏弘拿着白玉手把壶喝着用冰水泡过茶,并未因这话而生出动容。
这般暴动,他早有预料。
若如今沈烬墨可用,区区暴动,生不了任何乱子。
“还有呢?”
舒太医略作彷徨,道:“臣就瞧见了这些,没有旁的了。”
夏弘将一根银簪扔到舒太医跟前:“世人皆以为医圣已死,实则却是朕将她藏了起来,不然朕怎么放心让你一人替照顾朕的龙体?”
舒太医闻言猛然抬头,瞧夏弘这般稳操胜券的模样,赶忙爬到角落,将那根银簪握在手中。
借着灯火将银簪的每一处纹路瞧得明白,舒太医握银簪的手,颤抖着挪到了最贴近心头的地方。
泪如雨下,呜咽哭声让死寂数载的心,开始转醒。
“楼儿…楼儿在何处,我…臣可能去见她?”
夏弘旁观舒太医的狼狈:“朕数载游说劝慰,眼看着如今她快要原谅你,可你却背叛朕,你觉着朕会让你们终成眷属?”
心急之下,舒太医一边磕头一边解释:“臣从未背叛于您,臣从未有一瞬背叛于您。”
舒太医未替钟元元办过事,未替沈烬墨办过事,他此生诊脉唯一留下的一点遗漏,也只有韩洲那一回。
可他后头偷摸着又去探过韩洲的脉搏,韩洲确实是死透了。
脑海一震,舒太医忽然想起一桩往事。
夏域的身世,是他此生留下的最大谎言。
“想起来了?”
起身,走到了舒太医跟前:“那便好好说,你若让朕畅怀了,朕还能恩准你同医圣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