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着越来越多人性命的谢南星,越来越懂了他曾经不够懂的每一个人。
以身为棋拿命相搏的沈烬墨,守着满祠堂灵位傲然挺立的夏欣,装疯卖傻苟且偷生的夏彻……
像他们这些得了旁人以命相护的人,内疚与谴责,都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死的人太多了,多到他们连以命相抵都要还很多很多辈子。
在胜利到来之前,他们这些人的性命,从不属于自己。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踏着所有血肉之躯,背负着所有人的期盼,用胜利告慰这些在天之灵。
马车停在出口,韩洲和谢南星一道坐了进去。
看着谢南星裹着毯子缩成小小一团的模样,韩洲抿唇道歉:“谢南星,对不起,我又来迟了。”
未能替谢南星护住小高,未能替谢南星留住每一个他认识的人,未能在谢南星滚下山坡之时将人接住,都是韩洲的无能。
“林子这般大,我变道又多,能护着这么些人,我们都努力了。”
他们都努力了。
“谢南星,你真好。”
“阿洲,多谢你。”
“也替沈烬墨谢谢你。”
摸着胸前血玉,谢南星又道:“替天下很多很多百姓,谢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靠着马车车壁坐着的人,浮浮沉沉之间昏睡了过去,又在醒醒睡睡之间,发了一场极为凶险的高热。
自将韩洲带回便久未替人看诊的陈萝,亲自带着几个郎中,按照郎中提供的诊脉手案和谢南星如今展露在外的情状,修修改改好几次,才将药方开了出来。
从北境归来的夏彻一入萝园,两个不想打搅陈萝看诊小家伙,便揽了替陈萝等夏彻回来的伙计。
弯腰两一双儿女一道抱入怀中,夏彻的嗓音不经意间软了:“你们把我夫人弄哪里去了呀?”
夏穗安指了指厢房所在之处,又在紧张兮兮环视周遭后小声道:
“阿爹,我同你说哦,刚刚周叔叔背了另外一个叔叔回来。”
夏穗宁用那藕节一般的手搂住夏彻的脖颈,宛若黑琉璃珠一般的眸子装满的不认同:
“哥哥说得不对,我们要叫他哥哥,不是叔叔。”
“爹爹,那个哥哥真的好好看,真的同阿娘说的一般,特别特别好看。”
夏穗安颇为严谨的盯着夏穗宁看了一阵:“没有阿娘好看,也没有宁宁好看。”
原本还打算据理力争的的夏穗宁,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点头如捣蒜:“爹爹,哥哥这话说得极对。”
从自己腰间的小兜里掏出今日仅有的一颗松子糖,递到夏穗安手中:“哥哥说话甜,要吃糖。”
夏穗安将糖分成三块,想了想,将最大的一块塞进夏彻口中。
想着往日最大的糖都是给夏穗宁,夏穗安便多说了一句:“阿娘说了,现在过完年了,我们都已经是小大人了,要学会照顾阿爹。”
在夏彻唇齿间缠绕的糖,染上了苦涩,容色上的笑却依然温润。
“多谢安安和宁宁,等爹今晚将娘哄开心了,让娘明日多给你们半颗糖。”
夏穗安摆手:“不行,吃多了宁宁牙牙疼。”
厢房之外的父子三人正就松子糖的事展开讨论,虽都细声细语,但瞧着讨论颇为激烈。
房门被从里头推开,阿如搀扶着陈萝朝着夏彻走来。
被夏彻抱在怀里的两人主动站到阿如身边,将夏彻还给了陈萝。
他们都知道阿娘生病了,需要阿爹用很多很多陪伴、很多很多爱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