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神都尔虞我诈之中安然长大的韩洲,并非学不会用这些蝇营狗苟的权谋算计。
只是韩氏一族的使命乃为护山河,而非谋朝堂。
他们生得坦荡赤诚,是君王配不上他们的赤诚,将他们逼到要拿性命做局,方能谋取一线生机之地步。
夏陵起笔在宣纸之上起草一篇赦免之信,连同能证明身份的玉佩一道递到韩洲手中:“小韩将军看看,可还有别的需要加的。”
无关情爱,无关婚姻,这是赤裸裸的交易。
将宣纸上的每一字细细读完:“还请陵王再加一言,但凡我阿姐不愿,陵王不可强迫我阿姐。”
“但凡我阿姐想离开,陵王必当放我阿姐走。”
夏陵如韩洲所愿,亲笔将补充落下:“小韩将军如今可否同本王回神都?”
韩洲起身迎着夏陵走来:“臣,还有一事想祈求王爷相助。”
坐在太师椅上的夏陵觉得眼前的韩洲顺眼了几分:“你日后就当是本王小舅子了,本王自当全力助你。”
“不论我因何陷入险境,最后必然要让沈烬墨背好这罪名。”
“我,要替我师父报仇。”
夏陵没有不应允的理由,这世上最想要沈烬墨性命的人,非他夏陵莫属。
“你放心,这事本王必然妥帖处理。”
“那就请王爷再歇息一晚,明日一早臣便启程跟着王爷回神都,共商覆倭之事。”
是夜,一封信从夏陵营帐送出,飞到了夏弘的手中。
神都的秋猎安排,开始步入正轨。
而十数封由韩洲亲笔所书之密信由虎威军带着,朝着大夏的边境而去。
最后一封绝密之信,却是由信鸽带着朝着那两万交到夏彻手上的虎威军而去。
既注定一死,韩洲希望让自己这一死再重些。
他的性命应当让这大夏一朝镇守边境的将领知晓,在夏弘的猜忌和沈烬墨的屠戮之下,他们只有死这一个选择。
韩洲不知道自己的死,能对那边境产生多大影响,他也知道站在天下对立面的沈烬墨,可能并非那十恶不赦之人。
可摆在眼前的路,只有这一条了。
脑海浮现谢南星曾在谢府落下的质问:
【你们不就是仗着自己站在所谓正义的那一方,才敢握住无所不能的道德剑刃,反复屠戮沈烬墨吗。】
【你们仗着的不就是沈烬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
【你们一个个除了欺负沈烬墨,什么都不会。】
眼眶微润,丝丝水渍顺着韩洲的眼眶落下。
谢南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局势如此,纵猜到八分真相,所有人都会选择牺牲沈烬墨。
只有谢南星一人,想要沈烬墨活。
孤身走出营帐,韩洲仰头看着被繁星缀满的天际,嘴唇嗫喏,嗓音蓄满苦涩。
“谢南星,对不起。”
没有无可奈何,他韩洲也选择了拿沈烬墨一人之命,换后来人的康庄大道。
他韩洲此生最对不住的,是谢南星。
若有下一世,下下一世,永生永世,韩洲愿拿命赔谢南星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