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看似随意实则真诚的玩笑话,打开了旬澜被酒水浸润的心扉:
“郡主同我询问战船制造之事的前两日,我已经打算让阿娘替我上忠勤侯府说亲了。”
就算他的主子夏陵曾求娶韩淑未曾如愿,旬澜却还是想要将韩淑娶回家。
可当韩淑找他帮忙要造战船的那一夜,旬澜生平第一次知晓了什么叫做有缘无份。
旬湛凑到旬澜耳畔,说着两人都不当真的话:“阿兄,等郡主归朝你带着她逃,夏陵那丫的,我帮你宰了。”
举杯向明月,旬澜又饮一杯:“那位一日比一日疯魔,他怎么可能让权臣世家的嫡长子,娶了武将世家征战沙场收揽军心与君功的女将军?”
夏陵之难可克,可君王之疑,这朝堂无人能挡。
他旬氏一族上百年根基,又怎能因他一人之情爱,而被钉在那被灭族的耻辱柱上?
“郡主知道阿兄的心思吗?”
方问,旬湛便自个儿答了:“阿兄这般为人,又怎么愿意让自己成为她前行的顾虑?”
身上背着国仇家恨的韩淑,旬澜又怎能自私的用情爱束缚住韩淑注定翱翔的翅膀?
情爱无错,报国之志无错,护山河之念,亦无错。
错的,是他们遇到了一个荒唐的君主,将本已现了盛世之相的天下,糟蹋成了一番昏庸之相。
旬澜又轻笑一声:“知我者,阿湛也。”
“她啊,是那天上月,我呢,最多也只能算作一颗陪她走一段路的星星。”
繁星无数,旬澜想着,自己并不起眼。
能伴月一程,旬澜,知足了。
“阿兄何时知晓郡主会嫁陵王?”
眸子微阖,再睁眼醉意浓了几分:“可能是他用启令军诬陷沈烬墨却还保下一条命。”
“可能是他杀了岁二,还只是被免了太子之位。”
“也可能是在他说出他想要娶郡主之后,本当适婚的郡主,却再无人敢上门提亲。”
旬澜啊,很早很早就知道韩淑不会属于自己的。
可旬澜啊,明知得不到,却依然做不到放手。
那个攥住他手将他拉出虎头寨,那个同他并肩走在夕阳下述说着志向,那个舍弃嫁妆也要为战造船,那个握着长剑能击杀贼寇护山河的女子,不当悄无声息的被皇权吞噬。
旬澜,想竭尽他微薄之力,替韩淑撑起一把伞。
旬湛的笑有些酸,酸涩又慢慢酝酿出了甜:“以前阿娘还说我们旬氏一族生来以谋算为生,瞧着最不当出情种,可实际上出的个个都是情种。”
旬澜也笑:“都是阿爹这榜样做得好,他新朝宰相都能娶阿娘这前朝公主,我们又有何不可?”
旬湛敢爱夏域,旬澜敢心许韩淑,皆是因为他们从小便知,爱自来便是没有对错。
两情相悦,心意相许,爱能克万难啊。
前朝的吴辞修能成大夏太傅,前朝的公主能嫁给的大夏宰相,皆因开国帝后胸怀足够宽广,才能足够睥睨,他们能容这山河所能容之一切。
可夏弘,不是先帝,也不想成为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