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风声游走,树梢树叶簌簌。
不辨旋律,虽混乱却吹响沈烬墨脑海深处的旋律。
此旋律,是沈烬墨自吴辞修替谢南星取下表字之后,沈烬墨和陆橙定下的特殊符号。
让谢南星当下安稳的事情,沈烬墨要做。
让谢南星来日少有遗憾的事,沈烬墨亦要做。
掌风将屋内的烛火吹灭,陆橙从窗户飞入屋内,跪在沈烬墨跟前用极轻的嗓音开口。
“昨夜太傅府前来了一辆马车,四把大伞遮住了来人的容貌,久未见客的太傅见了那人。”
此等事情不容猜测,沈烬墨追问:“那辆马车何时离开,又去了何处?”
胸膛细微的起伏与往日呼吸并无不同,上一瞬还沉睡的谢南星,迷迷糊糊醒来了。
或是,因为太傅二字。
沈烬墨放在谢南星腰间的手,移到后背轻拍着继续哄睡。
“那辆马车是今日早朝之时离开的太傅府,最后混入早朝的马车之中。”
“下头的人不敢跟得太紧,最后失了那辆马车的去向,也无法判断坐在马车上的是否是昨夜入府的那些人。”
时辰对不上,马车归处不明,沈烬墨却知晓去见了太傅的人是夏弘。
这满神都如今只有夏弘进得了太傅府,见得到太傅的人。
换而言之,太傅抱病一月等得就是夏弘稳操胜券之后,将他这个眼中刺给拔除。
陆橙悄无声息离了谢府,谢南星披着被子从沈烬墨身上爬起,坐在沈烬墨的腰上。
“沈烬墨,如果在昨夜那等时机隐藏行踪去了太傅府的真是他,意味着什么?”
沈烬墨直起身子,指腹轻轻拂过谢南星的眉眼,唇贴上谢南星的眉心。
“乖乖,师父放任自己坐上神坛之时,许多事,已经注定。”
这个神坛,曾经是为了夏彻而坐,却未能替夏彻挣来光明。
而现在,这个神坛是为了沈烬墨而坐。
谢南星的脑海闪现一道巨响,光亮与黑暗对撞,黑暗吞噬世间最后一抹光。
这世道,再无光亮。
谢南星颅内动荡,下意识将自己送入沈烬墨怀中。
贴上沈烬墨的耳廓,絮絮叨叨的小话下意识的从谢南星口中说出。
谢南星在试图安抚沈烬墨未曾展露分毫的,束手无策。
“沈烬墨,太傅之前同我说,不要坐上旁人立下的神坛,也不要替自己设下神坛。”
“太傅那般有大智慧的人,自然是知道急流勇退方能保全自我。”
“沈烬墨,我们能陪着太傅活到白发苍苍,牙齿都掉光的年岁的。”
如果不能,谢南星会用越来越多的爱,弥补沈烬墨心头的愈发宽广的遗憾。
“沈烬墨,我爱你。”
能活到白发苍苍的前提,是吴辞修自己想活。
心存必死之念的人,沈烬墨不知要如何替谢南星,替自己,替这山河与百姓留住。
这一次,沈烬墨不知能不能留下吴辞修。
“乖乖,对不起。”
谢南星的泪,无声的浸润沈烬墨的里衣。
黑色容不下斑斑泪痕,绝望与压抑透过低低啜泣,砸在沈烬墨的胸口。
遗憾与落寞,席卷谢南星的灵魂与身体。
谢南星软软问:“夫君,后来人踏上这条路,会记住太傅曾用尽全力,铺就了这走向光明的路吗?”
谢南星自问自答:“行己道,走己路,人言于我何哉焉?”
“夫君,太傅在送我出府之时,最后落下的是这句话。”
吴辞修不在乎这后来人是否知晓他曾铺过这样一条路,吴辞修也不在乎后人知晓他一生之功过。
吴辞修最后冒险留下的善念,给了谢南星这个小病秧子。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必走之路,而让沈烬墨和谢南星留下任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