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夏弘吃面的动作大了些许,眉眼染了几分笑意:“朕一口就尝出来了,只有长嫂做的面才这般好吃。”
那些揭竿而起的日子,也就生辰或者除夕之日才能吃上一口面条。
属于夏弘那些年的岁岁年年,都少不了由自己长嫂亲自煮的这碗面条。
所以,那些岁月,那些好,他的长嫂必然也记得。
一碗面吃了一半,夏弘用膳的速度慢了下来,心底的内疚倒是真切了几分。
“元元,朕答应你的皇后之位,日后必然会给你。”
“如今钟落月已经被废,这后宫的事情全权交到你手上。”
“不了。”
拒绝。
钟元元是这后宫头一个敢直接拒绝夏弘的人。
这些年下来,夏弘却早已习惯。
“长嫂还是生气了?”
光是这般问,夏弘心头便蔓延出缕缕兴奋。
如果钟元元回答一个‘是’,夏弘觉得自己明日就能改了旨意,立钟元元为后。
不过,也不一定。
“并未。”很轻柔的嗓音,带着钟元元解释的言语:“来到皇上身边,不是要做皇上的后妃,是要做域儿的阿娘。”
顿了顿,钟元元补充道:“以及这金殿的女主人。”
至于旁的,本来就不重要。
夏弘握住筷子的手紧了紧,嘴角染上笑意,却转瞬消失。
“那你缘何不愿意替朕管着这后宫?”
“后宫是皇上的后宫,而不是这金殿的后宫。”
又是良久沉默,钟元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我如今年岁大了,实在经受不起这后宫算来算去的繁琐。”
“这有什么。”面吃完了,汤也喝完了:“谁不听你话,你直接下令杀了就好。”
“有朕做你的靠山,你什么都不用怕。”
钟元元又一次将夏弘的话跳开,亲自将碗碟给收拾了起来:“我方才让小墨去用膳了,要替皇上将小墨叫进来吗?”
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早就传到了钟元元耳中,以她对夏弘的了解来说,深陷其中的沈烬墨不见得能落到什么好。
与其说钟元元今日是为宽解夏弘而来,不如说钟元元是为沈烬墨而来。
她要将夏弘的理智唤回,她不能让夏弘在怒火之下做出不合时宜之决断。
夏弘扶着钟元元起身:“朕会处理,元元先回去歇息,朕晚些时候再来陪你用晚膳。”
亲自送了钟元元一段,夏弘从林公公手中拿过油纸伞:“将忘衡叫过来,朕有些话要同他讲。”
沈烬墨自偏殿而出,拒绝了林公公递上的油纸伞,孤身踏着漫天雪花走到夏弘身侧。
雪越下越纷繁,落在沈烬墨的官帽官袍之上,不一会便积累了厚厚一层。
以讲话为由头待在一处的君臣,谁都没有开口,他们只是在雪地之中沉静的走着。
夏弘昂首看向前方,将被白雪覆盖的皇宫以及天下,揽入眼底。
沈烬墨低头看着脚下,瞧着那靴子所过之处,留下一个个腥红的脚印。
沈烬墨的脚下,原本染了厚重的鲜血,踏出的每一步都在枉死之人做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