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般构陷之手法,夏弘玩起来自当游刃有余。
沈烬墨静静饮下半盏茶,才开口询问:“臣驽钝,依然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将这天意与民心,送到太子手上。”
一个臣子要能懂帝王摆在明面上的心思,至于那些他有些想的心思,沈烬墨就算懂了,也不能说。
没有人喜欢自己被人看透,更何况这人还是一国之君。
沈烬墨给足了夏弘所需要的绝对安全感。
些许怒意从眼眸中褪去,夏弘周身染上少见的、来自年少之时夙愿得偿的喜气:“你外祖母不论是做妻子,做长嫂,做阿娘,还是做这一国之母都做的极好。”
“如今她身上真正还担着的,就只有阿娘这一个身份。”
作为阿娘,面对自己儿子一而再、再而三遭受到到灭顶之灾,怎么还能做到视若无睹?
而夏弘这点到即止的一言,依然是为了试探。
试探沈烬墨的这颗心,在他这个主子和钟元元这个外祖母之间,会做何等选择。
轻轻掠过茶盖,沈烬墨容色沉静,未起一丝波澜。
他只是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分析着时情:“可九皇子终究势弱,娘娘再如何能力卓绝,也不过一后宫妇人,如何能逆了这朝政?”
“你小子还真以为朕是那无情无义的木头人不成?”
夏弘拿起折扇轻轻扇风,平息着心头不断升起的燥热:“有朕在,朕就是他们娘俩最大的靠山,谁都不可能动他们娘俩。”
而今日夏弘在朝堂之上展露的屠戮之意,便是在为他们娘俩开道。
沈烬墨唇角勾了勾:“若娘娘依然不愿呢?”
如果以放任夏域被伤害来逼迫钟元元妥协也算爱的话,那这世间为了得到那美人而灭其全族,亦是爱。
夏弘爱的,又何曾是钟元元?
他爱的,只是昔年那未曾如愿的自己。
夏弘在弥补的,亦是昔年的自己。
这一问还真问在了夏弘的心坎上,以钟元元之才智,从夏彻被贬谪出洛安之时,便能猜到他不会让夏彻活。
夏彻作为她和先帝的嫡长子,其重量必然不会弱过夏域。
可钟元元却默认了夏彻的死亡,从始至终未曾低过一次头。
那这一次,摆在钟元元面前的,瞧着像是夏域的生死,实际上却是夏启和夏弘二人,谁才是住在钟元元心头的那人。
林公公从纤云宫归来,战战兢兢跪在地上道:“启禀皇上,娘娘说九皇子既已无事,她便安心了。”
所有的开怀在这一瞬戛然而止,夏弘将手里的折扇重重落在案牍之上。
林公公被吓到愈发匍匐,沈烬墨反倒平静的坐在软凳之上:“娘娘听到消息之时,心情如何?”
见夏弘并未阻止,林公公颤抖道:“似乎,生了气。”
这五字,足以将夏弘的不安压制。
那般十数载未起波澜之人,生了气,那便是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徒劳。
夏弘能做的,只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