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深仇大恨,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当真也不错。
可瞎狗子一闭上眼,总能回想起聂保长一家在烈火中痛苦嘶叫的声音,因为感染鼠疫给自己挖坑的老汉落寞的身影,以及在毒气和鼠疫残害下无数新添的坟包,死在自己枪下的无辜村民充满愤恨的眼神,还有小雨惨白的脸庞…
每当想起这些,他就不甘心,他没有禹航和康掌柜他们那样的所谓理想,瞎狗子想法很单纯:狗咬我一口,我就必须咬回去!
家门口贴的双喜,在他看来,依旧是灰扑扑的颜色,毫无喜庆可言,他分辨不出如花身上绿色旗袍和上面大红牡丹的颜色,在他眼中,只有灰色或深或浅的区别。
康掌柜和禹航两人在院子里表情显得沉重,看到这一对狗男女回来,康掌柜迫不及待地汇报说:“玉玲上吊了…”
瞎狗子瞬间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没站稳,康掌柜赶紧接着说:“还好发现及时,人救下来了!”
梅川耐依进偏房去查看,出来之后轻轻摇头说:“这姑娘怕是患上了忧郁症,身边不能缺了人,不然她还会自杀的!”
瞎狗子指着禹航说:“你,最近哪都别去了,看紧她,哄她玩,带她溜达!”
禹航的嘴咧开了:“放心吧,交给我吧,我保证护她周全!”
正说话间,范如花拉着一个女子出来了,这女子穿着蓝底白花的衣服,方口布鞋,扎着一对麻花辫子,笑起来一对小酒窝,眼珠子又黑又亮,睫毛忽闪忽闪显得有些调皮。
“啊呀,这不是小妹吗?你咋来了?”瞎狗子赶紧笑呵呵地去招呼,这姑娘就是当初在城里救下的何晓慧,自从她攮瞎了夏传虎的眼睛之后在镇上躲了几天就投了新四军。
何晓慧用埋怨的口气说:“咱可是拜过把子的,你也没把我当成妹妹呀!今年结婚两次都没叫我,怕我没钱随礼吗?”
瞎狗子回头给康掌柜挤眉弄眼,用质问的口气说:“怎么回事?咱这妹妹来了,你咋也不提前告诉我?”
康掌柜回答:“我这不是看你们这一大家子,有大有小的,如花怀着孕,玉玲现在情况不太好,就把她叫来帮帮忙照看一下,正好,我这几天要回老家一趟,好久没回去了,要回去看看了。”
这话里的意思不用猜也能明白,康掌柜要回队伍,把何晓慧派来当联络员了。夏季休战期一过,秋冬季节估计又要开始打仗了。
瞎狗子摆摆手说:“赶紧回去了,有你不多,没你不少的,正事没干多少,麻烦给我惹一堆!”
禹航竖起大拇指:“咱们狗老大说的对!你麻溜地走,慢悠悠地回,不用着急,我们不会想你的!”
他的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梅川耐依好奇地问:“妹妹怎么称呼呀?听口音,南方人吧?”
何晓慧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先夸了她一顿,后介绍自己:“小嫂子好漂亮呀,我哥真有眼光!我叫何晓慧,浙江人,以前在济南上学,打仗了,回家路过徐州,狗子哥他们把我从土匪手里救下,我们就结拜了!后来他们几个来城里干事,就把我丢在乡下了。”然后就指着三个男人撅嘴埋怨上了,“太不仗义了,来城里吃好的喝好的,也不带我!”
她话说得很利索,一副毫无心机天真无邪的样子,简单几句话就惹来了梅川耐依的好感,打消了疑虑:“那就辛苦以后帮忙照顾一下如花姐姐他们了!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