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进、丁晨看过,赞叹不已。又来门前看了一遭,两侧有副对联,写道:寄兴超然物外,承天德化心中。看罢,徐进执手丁晨径直上楼。见楼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二人四处游览,欣赏美景,心情渐渐舒畅。就风景好处,寻桌椅坐了。早有小二到此,徐进道:“俺们是沂州来的客人,不知你这里有甚美食?”小二道:“我这里有名的菜肴当属黄河鲤鱼,明湖荷叶鸡。”徐进道:“但有甚美酒?”小二道:“那便有百老泉,想当年武松喝了这酒,在景阳冈能打死猛虎哩。”徐进笑道:“好汉喝的酒便是好酒,这些儿个酒菜通通上来,钱不差你。”小二唱声喏去了。不一刻,酒菜肴馔铺满一桌。徐进便与丁晨饮酒、吃食、赏景、说些江湖上勾当,好不乐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闻内里屏风转出一个女子,手抱琵琶,向前各道个万福,坐定高台,拨动弦声,顿开喉咙,唱一支易安居士《如梦令》。唱道是: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行鸥鹭。”
一众客商闻曲都来喝彩,忽一人道:“再来一曲。”众人闻言齐声附和,那粉头便又唱一支《怨王孙》,亦是易安居士所作。唱道是:
“湖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
莲子已成荷叶老,青露洗、萍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半解,来问丁晨。丁晨哪知道这些,就道:“哥哥休问,我怎知其中意思,曲调好听便是了。”徐进认理,唤小二来,赏了纹银五两道:“这三两赏那唱的行院,剩下二两便是你的。”小二大喜,引那粉头谢过。忽然,一阵吵闹声传来。徐进循声望去,只见末端胡梯口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争执什么。徐进一来恼怒、二来好奇,就凑上前去,丁晨恐徐进不悦,再来闹事,也只好跟了过去。
只说徐进挤进人群,但见一个老汉正揪着一个青年书生衣领争吵。看那书生样貌,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一介书生打扮,相貌堂堂,如何做了贼?偷了老身钱袋,速来还我。”那书生满面委屈道:“我如何偷你钱袋,做此行径岂不有辱斯文?”老汉道:“我这钱袋从你身上掉落,分明是你没藏住,教老身发现,你还不认?”书生道:“没偷就是没偷,自然不认。”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左右看热闹的也是议论纷纷。徐进见状,便走上前去,大声喝道:“你二人且住!”众人听巨响都惊,便不再议论。那老汉见徐进魁梧,便道:“好汉你且来评评理?”徐进问道:“这位老伯,你可有证据证明这钱袋是你的?”老汉点指钱袋上的一个补丁道:“这钱袋是老身拙妻亲手缝的,上面还绣红花一朵。”徐进仔细查看了钱袋,果见有花。便转向书生问道:“你还有何话可说?”书生一脸委屈,急切道:“好汉当明理,小生只是将上楼来,还未曾踱步,这老伯要下楼去。后面还有三人要下楼,这胡梯口窄,容不下许多人,便有挨着挤着,那时丢了,怎能赖我?”丁晨听了,谓徐进道:“哥哥,依小弟来看,这书生文质彬彬,说话也不遮掩,不似偷窃样子。”徐进认为在理,便对老汉道:“老伯,依我看此事或有误会。你且再身上寻一遭,可有其他物品丢失?”老汉上下一摸,大惊道:“随身玉佩不见了!”丁晨机敏,闻言眼神一亮,环顾四周,见不远处人影可疑,那人正匆忙离开。丁晨二话不说,立刻追上去,抓住那人回来便道:“哥哥,我观此人形迹可疑,抓来一搜。”二人果然搜出一枚玉佩。丁晨道:“此是惯用的手法,偷几样东西,就把不值钱的丢掉,惹起事端来,好再脱身。”徐进怒喝道:“好手段,原来是你这贼偷了老伯的东西!”那小偷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求饶。徐进将玉佩还给老汉,又教周围把小偷绑缚了,托老汉交给官府。众人见状,纷纷称赞不已。徐进、丁晨二人归位吃酒不提。
只说书生深感平复清白之恩,寻来感谢。徐进大手一挥道:“自古道:四海皆兄弟。不必言谢。”那书生不肯,定要道谢。徐进便引来吃酒。酒席间徐进便问书生姓名,那书生道:“小生姓纪名平,表字坦直。正是本地人事,惯会些诗词歌赋,舞文弄墨,也考得本乡贡士,只是尚无官身,若今日不能明我清白,恐难入仕途,因此万分感谢壮士。”曾有一首诗,赞纪平的好处:
面白书生眉眼清,白衣贡士考名成。
胸中灌满文华事,笔走龙蛇是纪平。
当时纪平问道:“敢问壮士高姓大名?”徐进道:“在下徐进,乃沂州人士,暂居凤凰村。”丁晨接言道:“我叫丁晨,徐兄是我结拜大哥。”纪平道:“幸会幸会,今日承蒙二位相助,纪某无以为报。若他日有缘再见,必当重谢。”徐进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纪兄不必放在心上。”便引为结义兄弟。三人相谈甚欢,纪平提议吟诗助兴。徐进等虽不擅诗文,但恐败坏纪平诗兴,也都豪爽地答应了。纪平就唤小二拿笔墨来,就在白墙上边写边吟道:
“大厦超然欲上天,明湖绿水汇群泉。
狂夫贼盗金银玉,老汉空凭扯白钱。
有幸忽逢雄气概,英豪相遇有因缘。
余生结义为兄弟,实意真情敬酒边。”
写罢就来敬酒。徐进饮酒,性情大发,也口占一首诗道:
“明湖无限风光好,登足超然楼上高。
你我弟兄来结义,唯将文采唱离骚。”
纪平笑而不语,丁晨叫好不迭。三人又来饮酒,当夜席散。只是天色已晚,出不得城,纪平便请二人到自家屋里睡下。转至天明,纪平又送二人出城。回来时,却在城外遇见一个大汉,那汉子名叫孙列,是附近刺榆牛家庄佃户,看那人生得如何?但见:
猛虎般一身肌肉,黑熊似遍体坚皮。两撇如翼黑浓眉,一对似枣圆怪眼。怒发冲冠,浑如铁刷倒立;嗔嘴狰狞,好似狻猊张牙。浑如天蓬恶煞下云梯,果然孙列好汉真英雄。
纪平上前答礼道:“孙兄来此何为?”孙列大喇喇道:“除了放牛,再无他事。”纪平张了一回,果见远处有牛,笑道:“前日里欠兄弟两贯钱,今日正好带了,一并还你。”原来纪平曾让孙列捎他乡里美酒,不曾给钱。孙列亦知纪平为人刚正,定不会耍赖,也不急着要。今日恰巧遇见,正好给了。二人又谈一阵,各自回家去了。
不说纪平回家如何,且说孙列赶牛回村,不巧正遇着暴雨,把牛打散。孙列急急如忙,左拦右挡,早跑了几头牛。正是:一人清白一人污,一人欢喜一人愁。不知孙列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