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不明所以的挠挠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在说什么,只是皱着眉摇了摇头,“这...这和苏合香做得那些下流事有什么关系吗?”
“古人讲嫡庶之别,说得俗一点吧,就是怕把家族传给外人,也是明确秩序的一种方法。也就是你说的那种情况,妾不干净了要么打杀,要么送走。”张亚洲叹了口气,目光深邃的望向窗外,随后苦笑道:“不过你说的那是治世门阀管理家族的办法。到了现在这种乱世,甚至是你说的末世,一国之首就要学摘缨会的楚庄王,一家之长就要学田常。不然你以为古时的大家长是怎么一下冒出一百多个儿子一起上阵杀敌的?过去他赵连敢反咱们张家,不就是私底下拜把子结兄弟,而你又势单力薄吗?”
张亚洲的话总是伴随着很大的信息量,他提到田常,提到嫡庶之别,甚至还提到了曾经赵连窃据宋省,这段让他至今耿耿于怀的往事。不过张越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想明白了,父亲的话中有着深意。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传统的家族秩序和规则已经不再适用。张亚洲提到的田常,是春秋时期齐国的权臣,他家本是陈国贵族,去了齐国虽然得势,但根基太浅根本就像是无根的浮萍一样,风浪只要稍稍大一点就有全族覆灭之危。于是田常不光用各种谋略稳固自己在齐国的地位,甚至还纵容自己的妾室与门客生子,据《史记·田敬仲完世家》记载,田常挑选了齐国中身高七尺以上的女子为后宫,后宫人数以百计,并且允许宾客舍人自由出入后宫,不加禁止。
张越是个聪明人很多事,只要一点拨瞬间就能想得明白。所以他自然不会问,田常为什么不担心那些野孩子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因为有一种东西叫做“皈依者狂热”,而且摆在那些野孩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当大权臣田常的儿子,另一个是当被人耻笑的野种。
在春秋时代一个家族,直接多出近百个七尺以上的庶出子弟,只要营养到位教育得当那就是一个个得力的武将。至于这些野孩子是不是只能只在得意的时候攀附?其实大可不必忧虑那些,因为即使是真正的亲族,一旦失势也不过是树倒猢狲散,原因无他不过是人性罢了。
“儿啊,门阀世家,是最要脸,也是最不要脸。脸有用,就该捡起来。脸没用,就该扔下去。”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楚庄王那一身行头,一挑眉笑道:“摘缨会的楚庄王又如何?他不光宽恕了那个轻薄许姬的唐狡,你看他想过杀许姬吗?你和玉洁说是把苏合香送走,其实具体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家人不能见血,这是就不能开这个头。”
张亚洲继续说道:“你一直推崇你妹夫。那你回想一下,他武廿无是怎么处理处理自己谋反的发妻的?人家是给安晨曦判了软禁十年,可为什么他又把毁了自己手帕的三个江夏黄陂镇的首领三个活剐了两个?你好好想再告诉我。”
张越似乎能听到咯噔一声,这位张参事明白自己的父亲是在点自己。可他真的还是有些不服气,“爸,我听不懂您的话。不如您直接说吧。怎样才是既要脸又不要脸,那不是双标吗?”
“双标?嘿嘿,你得清楚这世上没有双标,都是看人下菜碟,标准多得去了。但不变得应该在这儿。”张亚洲说着指了指自己心窝,笑了笑,“举个简单的例子吧,你那妹夫杀黄陂镇的人是为了规矩。而这个规矩为的什么呢?”
“为的是他嘴里的那个秩序,是这样吗?”张越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还有些逻辑的环节没有打通,于是还是有些迷茫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张亚洲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也很喜欢赵连那条老狗活着的时候,总挂在嘴边那句蚂蚁骑大象。可凭什么你这只蚂蚁就能骑在大象的脖子上?这就需要用行动告诉这头大象,自己凭什么骑上去。”
“关于这个理由,赵连和荆楚伪帝周原礼用行动证明,它们这只蚂蚁比别的蚂蚁更狠。李玄的淮南商会用的是钱,因为有钱就有资源。你妹夫用的是规矩,也提出恢复末世前的秩序。”张亚洲摆摆手示意儿子要说的,他也明白,于是更详细的解释:“末世前你给你那些情人买包,人家用规则治你,买限量包,就得花冤枉钱。人家店里的规矩是为了钱。你有的是钱,所以开开心心的花钱。而统治天下要的是人,赵连和周原礼那种管法,吓得住人,拢不住人,所以他们都死了。李玄是个商人,他有了能力也只是想扶个傀儡出来好处自己拿。所以这群人都被你妹夫灭了,因为你妹夫要末世前的规矩,老百姓也喜欢末世前的规矩,所以就携家带口的去投奔他。你真以为他只是凭借夏薇,或者是庐州特产的变异草籽,才平定的荆楚省?每天几万到十几万的灾民往他的庐州跑,还不是周围那些城市跑过的?”
张亚洲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说:“要是荆楚省的人都跑光了,周原礼管谁去?要是咱们家的人都让你杀光了,你和我管谁去?当谁的家主?”
张亚洲的话让张越陷入了沉思,他似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但还有些模糊。张亚洲看着儿子迷茫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武廿无为什么留着安晨曦?那是因为他要脸。至于他屠黄陂镇,也是因为黄陂镇的人伤了他的脸面。规矩要伺候当权者,当权者也要维持自己的规矩。”
张亚洲最后看着张越,笑眯眯的说:“过几天你领着苏合香去检查一下,如果怀孕了。就抓住那个男人,当着苏合香的面,把那个野男人打死喂狗。至于那个孩子咱们就学田常一样把野孩子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