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起,乖巧懂事、温柔平允、通情达理、体贴入微这些属于另一个人的气质会再次在她身上出现?
“江长老?”
生硬又疏离的称呼无情地将他拉回现实,江巍循声望去,嗓音沉沉的:“何事?”
“我等会要进入蔺舟的幻境中将他唤醒。”时倾表明目的,便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江巍敛眉,“幻境千变万化,要是里面情况凶险,你一个人怕是无法应付。”
幻境的主人是蔺舟,梦境可以随他变化,进去之后谁也不知道他们扮演的角色是谁,行为思想不完全受自己控制。如果惊到梦境主人,闯入者极有可能受伤。
良久,江巍平静地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他说的不无道理,时倾点了点头。江巍又交代司年等弟子找到伪装在彼岸花群的朱曼莎并销毁,他们则进幻象中唤醒蔺舟。
江巍在身体周围施加了一个简单的阵法防护,嘴里念诀,和时倾各握住少年的手。
眼前一暗,两人倒在蔺舟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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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蔺舟来到云起宗已经四五年光景。他年少修为了得,多次在宗门比试中斩获魁首,外出历练更是化险为夷,俨然成了弟子中最值得信赖的师兄。
路星璇常与他结伴下山历练,形影不离,宗门上下人人都道他二人情深意笃。
再一次回到宗门,蔺舟端正地站在大殿之下,对着上面的掌门和各峰长老行礼。
“不知掌门唤弟子来所为何事?”
掌门坐在宝座上,笑眯眯地道:“这件事情还是由你师尊来说吧。”
蔺舟的目光恭敬地投向上面的女子,不知为何,今日师尊好似比往日多了些人情。
她黑绫下的眼眸颤动了一下,一抹浅浅的笑意从红唇中溢出,“蔺舟,上次你提到的事情为师已经跟掌门和各位长老商量了......”
她的声音清亮如水,蔺舟却是发了呆。
他跟师尊提到了何事?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时倾透着黑绫,模模糊糊地看见少年的身影,她顿了顿,继续道:
“为师已经决定,三日之后,便为你和星璇举行婚礼。”
什么?
蔺舟不可思议地猛抬头,乌黑如玉的眼眸充满懵懂和困惑,“师尊,弟子——”
“蔺舟,”时倾及时打断他的话,“还不谢过掌门和各位长老。”
蔺舟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意识沉浮地道谢。回到积雪峰,整个人还是如无头苍蝇搞不清状况。
他是和路星璇感情好,但是这只是限于同门师兄妹的情谊。为何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两厢情愿,就连师尊她也……
何况,他并不记得自己提出要跟路星璇成亲,那今日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蔺舟眼渐渐清明,心中一股强烈的冲动促使他去做点什么。
突然,他急急地往风回小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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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这事是你提出来的还是梦境使然?”
一袭黛青色衣袍的江巍站在后山中,林中洒下的阳光斑驳地落在他衣襟上的金色云纹,闪闪若星。
时倾并不作答,侧过头来看他,柔声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
江巍被她没头没尾的话弄懵,眉心蹙了起来,“你不也一样?”
闻言,时倾抬手摘下黑绫,一双黛眉下的双眸轻轻眨动,“就是眼角好像多了几道皱纹。”
“胡说,修仙之人怎么会——”江巍下意识反驳,话说到一半倏地失了声。
他深邃的眼显而易见地慢慢睁大,满脸错愕,“你,你看得见了?”
时倾点了点头,垂眉望向手心的黑绫,“我也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居然还能再见一见你们的样子。”
她环顾周围的一景一物,陌生又熟悉,轻叹一口:
“大家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江巍故作淡然地瞥她,“这里面就你变化最多。”
时倾忽然往他这边看了过来,雾蓝色的眼眸闪烁,“那为何——”
江巍师兄,那为何你到现在还是一如既往地厌恶我?
她唇角翕张,半晌,什么话也没说。
江巍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的下文,忍不住问:“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时倾声音又恢复了清冷。
“我方才有句话说错了,其实你一点也没变,还是爱作弄人。”江巍冷眼,语调很冷又夹杂着一缕淡淡的怀念。
眼里忽然有些酸涩和灼热,时倾难受地快速眨了几下,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怎么了?”江巍刚建立好的冷漠轻而易举崩塌,怕她的眼睛出现问题,他一时着急直接凑近观察。
“有些疼,”时倾难受地闭着眼,豆大的泪花溢出眼角,在白皙的脸侧落下痕迹。
“我看看。”
江巍提着心,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骨节分明的手指谨慎近乎虔诚地扒开女子的眼睛。
如琉璃明净的眼珠子湿漉漉的,眼白周围泛着丝丝赤红,生理性的泪水绵绵不绝,很快就变成一汪清泉,潺潺滚动。
两人近距离到有些亲密,江巍比女子高出许多,将她五官的所有动作一览无余。
因为身高差原因,女子被迫仰起头,露出一截细长白嫩的脖颈。皎洁如冷月的面容残留着清晰的泪痕,远山黛眉颦蹙,狭长上挑的眼尾也因为不适而泛绯色。
她红唇紧抿,模样委屈,好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过低的温意透过肌肤一寸一寸地传到宽大的掌心,江巍怔愣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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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回小院找不到师尊的蔺舟心有灵犀地来到了后山。
隔着茂密的叶片,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画面:
英气俊色的男人微微弯着腰,一手钳住女子精致小巧的下巴,身姿纤长窈窕的女子合眸仰头,白得晃眼的脖颈修长,好似在索吻。
两人额头相抵,柔顺的长发缠绕分不清彼此,就连同色的衣裳都是一浅一深,暧昧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