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回去了,我在这待得都快发霉了。这次回去一定要玩手机玩个够!”后座,陆诗语颇为感慨。
视野中,明蓝村逐渐变小模糊,直至消失在层层山峦中。
时倾并排坐在她身边,皱着眉上下摆弄手机。
陆诗语望过去,用肩膀碰她,揶揄道:“你想打电话给谁呢?”
“季闻钟。”时倾毫不掩饰,对她笑道,“说好到这每天给跟他视频发消息,结果因为信号不好一直没发。这都过了大半个月,他肯定等着急了。”
陆诗语讶然,“原来你们真的在谈啊,一直没看到你们官宣,我还以为又是那些狗仔胡乱编造呢。”
“这倒是真的,只是不被过多关注,就没说。”时倾解释。
忽然,她开心地举起手机,“有信号了!”
看着正在拨号的页面,陆诗语说:“为什么一定要现在打?反正我们回去他估计也不知道,你直接给他一个大惊喜多有意思。”
时倾浅浅露出笑意,不语。
“倾倾?”
良久,电话被接通,传来男人惊喜的呼唤。
“季闻钟,你在干嘛呀?”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倾眉眼不自觉露出笑意。
“我在等你回来。”季闻钟站在落地窗前,语气眷恋而深情,“你这么久都没个消息,若不是知道你没事,我都想过去找你了。”
“实在抱歉,我这边信息网络有点闭塞,不能上网。不过,你猜猜我现在在哪?”
她的声音格外甜,带着许久未见的亲昵和撒娇。
季闻钟点了点玻璃,挑眉问道:“你今天回来了?”
“是呀。我们现在就在车上,估计还要两个多小时才到A市。”
“那我等会来接你,你们是在哪下车?”
“上次离开的地方。先不说这个,季闻钟,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季闻钟望着脚尖,又转了转,“我听着,你说。”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哪吗?”隔着手机,她的声音似乎格外遥远缥缈。
“我记得。”季闻钟陷入回忆,他胸膛发出低低的笑声,“在星光酒店的厕所旁,第一次见面你就一头撞进了我怀中。”
时倾也跟着笑了笑,“不对。早在这之前,我们就见过面了,只是时间太久你可能不记得我。毕竟那时候的我和现在相比,其实一点儿也不像。”
“很早之前?”季闻钟不自觉地停下动作,玻璃上隐隐约约画着一个爱心。
“是呀,那时候我上初二,有一次在七霞路的一条小巷子里,我被人欺负,哭得很惨。只有你注意到了,然后像个骑士一样打跑了那些恶龙,救下了我。
可惜,我不是公主,我当时实在太狼狈了,头发和衣服都是乱糟糟的。不然我们的故事也许会像童话那样,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季闻钟蹙眉,脑海中努力搜寻几年前的回忆。
时倾的初中是在燕花镇,几年前,他的确和朋友去过那里旅游。
他好像是救过一个女生,只是当时急着与朋友会合,没来得及说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原来他们的故事,早在八年前的那个夏季就已经开始。
只是他自己错过了。
如果没有急着离开,如果能留下来多问她一句,是不是就能够带她脱离黑暗的地方,也就不会让她遭受欺辱折磨。
季闻钟只觉得心头一噎,话语堵在喉咙间说不出口。
空气静默了几秒。
行驶在山路上,车身不断拐弯,时倾也跟着左右倾斜。
她手抵在座背上稳住身体,主动打破窒息的沉默:
“不过我也没想到,多年后还能再见到你,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就像是花弄影和宋舟渡吗?”
季闻钟扯了扯唇角,“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龙泉》故事中,他们一个战死沙场,一个服毒自尽。
谁都没有好下场。
似乎觉得语气有些严肃,他转移话题:
“这次回来你想吃什么?蒜香排骨、红烧醋鱼、香酥闷肉、鱼香肉丝还是其他的,我现在就出门去买食材。”
他边说边往门口走去。
车子正巧进入拐弯,一个堪比大货车的石头突然从公路旁的坡上滚落下来。
巨石,像深海的可怖怪物向他们张开黑窟窟的大嘴。
时间在这一刻被定格,前面的司机、助理方雯以及身边的陆诗语,皆维持着惊恐的神态,嶙峋的一角石块压到车身,玻璃已经裂成蛛网。
时倾眉眼低垂,语气温柔又缱绻:
“季闻钟,我爱你。”
脑海中,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
下一秒,玻璃炸裂。
紧接着是刺耳的尖叫声和碰撞声。
电话中断——
季闻钟弯腰换鞋的动作一滞,笑意消失殆尽,“倾倾!你怎么了?倾倾!”
无人应答。
不知为何,季闻钟浑身都在颤抖,心口不禁作慌,好像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就要降临到他头上。
_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是在三个小时后。
甫一接通,祝英就焦急地叫他去医院。
她语气很沉重,平常冷厉的嗓音中竟然夹杂着罕见的哽咽和啜泣,这叫季闻钟心里更加慌乱起来。
等他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走廊上站着好几个人。
看到他,众人皆抬头望过来,目露讶色。
他气喘吁吁地走到祝英面前,“倾倾还没出来吗?”
来的路上,祝英已经跟他说明缘由了。
在剧组众人回来的路上,山体掉落的巨石砸到了时倾所坐的那辆车。
祝英红着眼,看向手术房,“来的时候,情况很不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季闻钟心口一紧,还未说话,身穿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季闻钟立刻上前,“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通知病人家属安排后事吧。”
她本就孤苦伶仃,如今哪里还有亲人。
祝英刹那间泪如泉涌。
季闻钟恍惚,越过医生遥遥望向白色床单覆盖的尸体上。
脑中一片空白,他踉跄慢慢靠近。
小姑娘的眼眸紧闭,脸颊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体逐渐冰凉。季闻钟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可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倾倾,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别骗我了好不好?”
他强颜欢笑,声音轻柔:“你不是要吃红烧鱼吗,你起来,我们回家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