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海拉过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着,心里想着如何贴补冷宫里的主儿,又得够用,又不能多。
多了,便令人生疑。
不觉间,深重宫墙与落雪交相辉映。
“殿下,这慎刑司关押的都是些贱奴贱婢,恐污了您的眼,委屈您在此稍作片刻,奴才给您将崔公公带来。”
赫连迟没推辞,冲太监管事挥了挥手,端坐着,执起茶杯。
不出片刻,太监管事带来了一个垂首缓步,清秀的小太监。
“奴才慎刑司掌事崔怀,见过殿下。”
“起来吧。”赫连迟打量崔怀一眼,“父皇命你随本殿去大理寺历练数日,以后劳烦崔公公多指教。”
“奴才不敢。”
赫连迟带走崔怀,正好撞上淑妃身边的大太监许三良,他正让人拖着一个宫女进来。
“奴才见过四殿下,给四殿下请安。”
“这宫婢冲撞了淑妃?”
“回殿下,这奴才是浣衣局的宫婢,洗坏了陛下赐给娘娘的月白织彩花卉蝶织锦夹袍,罪该万死!”
赫连迟瞧了一眼被打肿脸的洗衣婢,带着崔怀离开。
这种事在宫中常见,他是皇子,母妃早亡,更不该和后妃有瓜葛。
刚出慎刑司,赫连迟眼尖瞧见了角落里一小团,瞧着是个小丫头。
他脑海中,蹦出赫连玉黑黢黢的小脸,灵动的双眸,鬼使神差,朝角落鼓起的小包走过去。
赫连玉蹲在角落,双手愤愤拍落身上的细雪,气呼呼磨牙。
她去还红缨的银子,刚到浣衣局,就瞧见一群彩衣宫婢将红缨带走,说她洗坏了暴君赐给淑妃的什么花衣裳。
她跟着宫婢们,眼睁睁看着红缨被带到慎刑司。
传说中,宫女太监最害怕的地狱,少有能人活着出来。
赫连玉小脑袋靠着墙,重重叹了口气,她拿了红缨的银子,这会儿却什么都做不了。
等着偶遇七王爷,只怕那时红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小丫头,又见面了。”
赫连玉脑袋一震,被少年清朗的声音打断思绪,她转头望去。
赫然是四皇子,赫连迟。
赫连玉仰头看着赫连迟,小脸比初见那次要白净许多,黑黝黝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滴溜转,眼中灵动狡黠。
一瞧,便知道她在打鬼主意。
赫连迟头一次见能把心思写脸上,却不招人厌恶的人,倍感新奇。
尤其,这人算是他的妹妹。
也是——那本神奇日记本的主人。
“小丫头,来慎刑司做什么?不怕被抓进去,严刑拷打?”赫连迟笑吟吟同赫连玉开玩笑,“里边可有人专门抓小孩子欺负。”
赫连玉撇了撇嘴,非常识时务低头。
细小的雪花落到她头上,与深红宫墙交相辉映。
“四殿下,你能不能帮我……奴婢一个忙?”
“帮忙倒是可以。”赫连迟勾勒笑意,没有拒绝。
赫连玉沉默,后半句肯定是‘你能给本殿下什么’。
切!
她什么都给不起。
赫连玉抿唇,从棉衣中掏出五两银子,递向赫连迟。
“银子送您,麻烦您吩咐慎刑司的掌事,打红缨姑娘的时候,轻点,别弄死。”
多的,她没本事管,但红缨借给她的银子,算是有了些用处。
赫连迟被逗乐,“你用五两银子贿赂本殿?”
目光却在触及她小手时,戛然止住。
那双小手生着冻疮。
天空零零落落下着小雪,如盐粒儿的雪花砸在她的小手上。
刺目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