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终于全部进入包围,庞煖立刻下令,即刻发起攻击!山下伏军阻敌后路,截杀漏网之鱼!
顷刻之间,山上滚石、落木便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砸向秦军的头顶,山下秦军顿时阵型混乱哀嚎一片。
被滚石落木击中者数不胜数,重伤者又被乱军践踏,此般情形惨不忍睹,还未等滚石落木的惊吓散去,铺天盖地的箭矢便从天而降,勉强能站立的秦军的军士纷纷中箭倒地,这些箭矢都涂抹剧毒,中箭者几无生还之可能。
秦军北线蒙骜率领的唯一残存的这支兵马也宣告覆灭,偶有幸存者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赵军也从山上凭借着地势冲杀了下去,试图全歼秦军。
正当此时,有人大呼。
“将军快看,那人可是蒙骜!”
庞煖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老将手持长戟,被众多秦国兵卒围在中间重重保护,士卒多有死伤者,而那人却因为众人舍命护佑,竟然毫发无损。
身着黑袍黑甲,手持银色长戟,正是先前率领骑兵在尧山刮起一阵风暴的蒙骜本人!
蒙骜在众多士兵重重保护之下艰难拼杀,眼见得就要突破包围了,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庞煖撑开一张大弓,搭箭瞄准了蒙骜。
“嗖!”
箭矢射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蒙骜左肩。
这个时候护卫蒙骜的秦国军士如同发了疯一样,竟然从人山人海的包围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护卫着蒙骜转眼便消失在茂密的丛林当中。
至此,伏击结束,赵国北线的战斗也结束了。
阻断赵国南北关键通道的秦军北线大军除蒙骜等极少数秦兵突围外,几乎全军覆没,而蒙骜本人也身中毒箭,生死未卜。
直到北方战事结束,成蛟依然固守上党屯留,竟然丝毫没有前进一步,不知中了毒箭的蒙骜,得知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
……
“只可惜跑了蒙骜。”
庞煖不知是喜还是忧,在徐福看来,庞煖更加希望蒙骜活着,不为家国,或许仅仅是因为惺惺相惜。
“先生可否满意?”然后按又问。
徐福沉默不语,庞煖竟是躬身长拜。
“为何又要拜我?”
徐福疑惑,徐福自问,虽随行赵军,一言一行却也无关紧要。
庞煖长拜不起道:“若非先生力荐,弟子恐怕不能再为赵国而战。”
的确,庞煖老了,来日无多,君王不喜,此战能为主帅,徐福功不可没。
“是呀先生,赵国人都应该感谢先生呢!你就接受庞煖老将军的谢意吧。”
依然的赵嘉似乎看不过二人如此的扭扭捏捏,在一旁插话。
庞煖还不起身,徐福推脱不过,只好受了他这一拜,然后扶他起来。
……
此间战事结束,大军稍作休整不敢耽搁,又急匆匆南下,成蛟麾下尽皆秦国精锐,此时尚未有任何动静虚实不知,邯郸危在旦夕,料想真正的硬仗才将将到来。
大军返程,赵嘉耐不住性子,不愿乘坐马车,信马由缰,赵璃儿则坚持与徐福同乘一辆马车。
亲眼见证过一场血腥的战争,她脸上相比于之前多了一分坚韧,偶尔翻一翻徐福随身携带的书籍,大多数时间是徐福安静的读书,她在一旁安静守着,或用泥炉煮一壶茶,行途照料无微不至。
长久如此,以至于徐福都有些不堪受用,毕竟是一国公主,如此侍奉,不知天下几人能有这般的殊荣。
马车摇摇晃晃,车中少女的心也摇摇晃晃,犹如湖水泛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荡起又隐没。
这一日,看她一路忙忙碌碌也不做声,徐福终于忍不住,便放下书简提醒她休息片刻。
赵璃儿微笑着摇头说:“先生,我不累。”
徐福笑说:“我可不敢使唤公主。”
赵璃儿说:“恐怕,只有在先生眼里我才是公主。”
徐福说:“全军将士都知道你是公主,否则怎么可能如此奋勇杀敌。”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像先生一样出谋划策,也不能像众多将士一样上阵杀敌,我不配做他们的公主。”
赵璃儿情绪失落,也不知脑中在想着什么。
徐福安慰道:“正是因为你在军中,所以军中的士气才这样高涨,这一次打败秦军,你功劳最大。”
徐福这样说,赵璃儿很开心,每一次得到徐福的肯定,对她来说意义都很重大。
至少,这让她觉得在徐福眼中她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没用的人。
她静默的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男子颔首低眉,神情专注的盯着手中的一卷书,尽管一眼也不看自己,却是很真诚的在与自己交谈。
她因为没有感觉到被徐福忽视而无比满足的微微笑着,她喜欢看这个男子,微笑时如天光乍现,沉默时如清水流淌,忧愁时如冬雪飘飞……
他每一种神态都是不同的好,这样的一个男子,她又怎么能不喜欢?
在这一瞬间,她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与他,因此下一刻,她说的话却让徐福差点翻落马车。
”先生,如果我想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蓦地,徐福手中书简哗啦一声掉落,这是她第一次向徐福如此坦露心迹,这样真诚又这样的直接,如同她的人,如同她的心,让人一眼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句话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
赵璃儿是那样简单纯洁,情深意切时,她的单纯尽皆绽放,不藏不避无遮无拦,是她最大的坦诚。
这些时日以来,徐福能感觉到赵璃儿看他的目光。
那目光炙热,与看别人不同,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与当初的琳琅几乎如出一辙,这是最让徐福担心、害怕的事情。
他一直在试图改变他所担心的事,或许是不够狠心,好像是不够努力,现在看来似乎无济于事。
赵璃儿低头凝眸看向别处,等待着徐福的回应,这句话压抑在心头、积攒了很久,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自己会在此时此刻此地说出这句话。
也许是她预料到一些即将到来的事情,以至于如此迫不及待。
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徐福沉默之时,少女便看向车窗外道旁的长草和野花。
长草虽是茂盛生长,却贴服地面、温顺谦卑,野花含苞待放,却又含蓄娇羞。
这些野花野草太过卑微渺小,恰如她此刻的内心,卑微却不放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