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心中暗叹,也罢,何苦自寻烦恼呢,在这茫茫人海,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何其不易,罢了罢了。
‘希望师父为我们主婚。’徐福恳求说道。
师父叹气说:“造化弄人,世间事往往互相矛盾,你不必介怀。”
鬼谷子是怕徐福心有羁绊,因此安慰说道。
“我明白师父。”
师父向身后看了看说:“出来吧,都听到了什么?”
显然师父是对另一个人说的,徐福心中一惊,此间除了师父与他二人那只剩下琳琅了,若是自己与师父所说这些被琳琅听去,那可如何是好,如何跟琳琅解释呢?
果然是琳琅,琳琅蹑手蹑脚从角落里走出来,来到二人跟前,假意抱怨似的说:“我才将将躲到这里就被您老人家发现了,还能听到什么。”
鬼谷子大笑道:“我与徐福正商议你们何时成亲呢!”
没想到师父竟然直说出来,虽然本没有什么可以再隐瞒的,但此时徐福依然是觉得羞臊,而琳琅雪白双颊也是刹时红了一片,二人好不难为情。
鬼谷子却是看的脸上乐开了花,他又哈哈大笑,故作姿态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我看今晚就是吉日!那便今晚吧!”
二人同时惊呼:“啊?”
“师父,太过仓促了些吧。”
真是一根不折不扣的木头,琳琅暗自抱怨着,报复似的捏了一下徐福,徐福吃痛,痛呼失声。
琳琅不得不说:“师父,确实太仓促了些。”
师父则是目光炯炯的看着琳琅说:“哦?当真是仓促了吗?”
琳琅不回答,只是朝着鬼谷子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仓促不仓促的,您老人家难道还不知道吗!
徐福看不出琳琅心思,却还当真,有些惭愧道:“此间连红绸都没有,只怕不符礼节,过于草率吧。”
师父低下头与徐福耳语说:“我的傻徒儿,这等事,时不我待!此事不急何事急,世间繁文缛节不尊也罢!”
抬起头时,师父瞬间恢复难得的正经,他笑眯眯问琳琅道:“小公主,你可愿嫁与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傻徒儿?”
琳琅眉开眼笑,心说这师父当真是比他这徒儿要上心多了。
琳琅虽然表面羞臊,心中却全然不是这样。
徐福竟然敢说太仓促?实在是岂有此理!
怕是徐福再来搅局,琳琅快嘴快舌俏皮答道:“师父,我已经早早将同心佩给他了。”
琳琅说罢,不忘白了徐福一眼,徐福心知有错,也不敢再言语。
鬼谷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为何要嫁给他,你不在乎他什么都没有吗?”
对于鬼谷子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琳琅有些始料未及,原以为鬼谷子是站在她这一边的,现在看他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琳琅有些着急,也再顾不得矜持急迫说道:“谁说他什么都没有,我嫁了他,我就是他的!”
琳琅表情倔强,像是一个正在与人决斗的勇士,她是有些气愤的,师父怎么可以这般看轻徐福。
师父满意的点了点头,严肃再也扮不下去了,他颔首低头对徐福挤眉弄眼道:你看人家小公主都这般落落大方,你是成年男子了,反而这般扭捏。”
徐福刚刚听完琳琅说的话,正是感动,然而师父突然这般一问,又瞬间尴尬至极,他憨笑着说:“那全凭师父做主!”
师父颇有深意的看着二人笑了笑说:“你们以为为师没有准备啊,哼!你看这是啥?”
鬼谷子说罢,便从宽松的袖筒中摸出两支颜色鲜艳的红烛。
说起来师父将将回来,并不知道徐福带了琳琅,却早早备好了红烛,也不知他是如何算出来的。
这时候天色已然暗淡,伴随着欢声笑语,伴随着微凉的山风,伴随着已经升起的明月和聒噪起来的声声虫鸣,三人一路相携回到茅草屋。
鬼谷子果真是一个急性子,一进门,他便将两只红烛分左右两边,摆放于茅屋中堂,继而又亲自动手开始清扫屋中灰尘。
徐福琳琅二人本来想要帮忙,却被鬼谷子拒绝了。
不一会儿,鬼谷子便将茅屋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做完这些,他又转到茅屋后园摘了些新鲜蔬菜,在门前溪边洗净,紧接着去柴房点火做饭。
徐福从来没有看见过鬼谷子亲自动手做饭,这是第一次,然而鬼谷子却手法很娴熟,想来是在过往的久远岁月中也经常做这些事。
不知师父是不是觉得吃饭太麻烦,因此才修得了辟谷,现在想来八九不离十吧。
鬼谷子煎炒烹炸,做了一大桌子菜,这期间徐福多次上前要帮忙,鬼谷子依然固执的拒绝。
徐福看着鬼谷子忙碌的身影,又看着琳琅佳人在侧,心头温暖无以言表,又百感交集,犹如冬日暖风过境,万物更新。
当下,他在感觉到幸福的同时也有些伤感,他想到徐婆婆,徐婆婆总是说要看着他娶妻生子,然而徐婆婆没能看到这一天。
他想起银月……不能多想。
他想到琳琅,更觉惭愧。
……
师父忙碌的身影不再挺拔,师父好像真的开始老了。
这夜月明星稀,月亮的光芒铺撒,满世界都是清冷的银白色,在其中一处隐蔽的山谷中有几间茅屋,茅屋亮着微弱的烛光,烛火火光映得窗外通红,使得这个清幽的山谷增添了一丝热闹的气氛。
在一桌热气腾腾香味弥漫的饭菜前,在简陋的茅屋中堂前,一双璧人并排虔诚的跪着。
一个老人站在两人跟前,目光炯炯容光焕发。
一男一女正在跪拜天地、跪拜高堂。
天为证,地为媒,没有鲜艳的凤冠霞帔,没有华美的珠宝首饰,唯有堂中案上一双朴素的红烛。
拜过天地又拜过师父,接着夫妻对拜。
当新人十指紧紧扣在一起时,两人从此结为夫妻,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鬼谷子特意取出后山埋了多年的老酒,他很开心,因为这是他人生漫长岁月里亲自操办的第一件喜事,也许是最后一件了。
长生不是永生,鬼谷子的长生已到尽头,他这漫长的一生当中,有众多名震天下的徒弟,却在临终之前孤孤单单,唯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徒弟守在膝下。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更让鬼谷子欣慰的是,他虽信天意,而他这个小徒弟却不信天意,否则他这徒儿也绝不能甘心放弃。
这正是他们师徒二人不同的地方,也许正是因为他不信,或许他能走的更远。
鬼谷子真的醉了,徐福送他回房的时候,他好像又想起了曾经的事情,开始胡言乱语,徐福听得一些,才发现如师父这般深沉稳重,竟也曾是一个痴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