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烟凝成的人形逐渐凝实,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彻底变成了一个人,苍白的面容,黑红的眼眶,他的样貌与喻德真人一模一样。
“我是……谁?我是……喻德真人?”
黑烟凝聚成的人神智并不清醒,他僵硬的活动着身体,感受着这具身体带给他的感觉,还浑浑噩噩的喃喃自语着。
“不,你不是喻德,你是一只魔,一只由邪念构成的魔。”
休尘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传到了天上那人的耳朵里。
“我是……魔?”
浑浑噩噩中出现了一丝清明,邪魔逐渐想起。
“哦,对,我是魔,是啊,伪装成喻德上万年,我自己都忘了我是一只魔了。谢谢你提醒啊,古树。”
邪魔的情绪里有一些开心,看着休尘的眼神里一如刚才的贪婪,可他也有一些疑惑。
“可以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呢?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其实不是喻德。”
休尘看看他,又看看痛苦不已的喻德,随即解释道:
“之前我问你你用什么方法控制的那些人,还有白虎与穷奇,你说是引出他们自己的邪念,就因为这句话,我判断你可能不是你。
白虎乃四方圣兽之一,本质乃是天之四灵,它心中不会有邪念出现,它虽然杀伐无数,但其本身就司掌杀伐,所以也不会被杀伐所制,你说它因自身邪念而被你掌控,这件事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判断你再说谎,你分明是用自己的邪念强加于人,通过欺骗而掌控他们,但你说谎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一点说谎的感觉,所以我断定,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手段。
你在隐藏,隐藏的原因,我想就是因为,你其实也是一道邪念,你一直在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就是喻德,或者说,欺骗自己就是喻德的邪念,我说的可对?”
邪魔点点头,神情里满含着赞许,却又突然一笑,摇了摇头。
“不该啊,不该让这只老虎来攻山的,没想到最后是因为它而露出的破绽。”
就在他离开喻德的身体后,曾经的记忆也开始浮现,到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想起自己为何做这一切。
希恶鬼,本是一种没有害人能力的鬼怪,他们靠着幻境蛊惑别人作恶,并以此为生。
它是希恶鬼中的异种,与其他同族相比,他的幻术更加真实,蛊惑人心的能力也更加强大,同时,它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修炼的希恶鬼。
他以恶念为食,用恶念来修炼。
当年道祖率领弟子满世界斩妖除魔,希恶鬼的族群也被发现,自然,也被道祖他们所剿灭。
但他并没有死,或者说没有彻底的死,他的一丝邪念附着在其中一名子弟身上,以此逃过一劫。
希恶鬼不会修炼,自然也没那么多保命的法术,知道此事的一行人因此而大意,这才让自己钻了空子。
从那时起,它就一直跟随这个弟子,与他一起见证了这世间无数妖魔的出现与陨落,无数邪恶的滋生和膨胀,以邪恶之念为食的他,越来越喜欢这个阴暗的世界,也越来越渴望能摆脱这个人,只是他太过弱小了,即怕自己被发现,又没有能力去逃走。
直到这个弟子回了一趟天道山,他才改变了主意。
在那座山上,他见到了他从诞生开始时,所见过的所有事物中他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那棵古树。
不带任何邪念,却又能让自己产生欲望,这是他第一次品尝到自己的邪念,这份邪念,美味的无与伦比。
自那以后,他就开始了他的计划。
这名弟子每次去斩妖除魔,只要遇到了不公平的事,他就会悄悄的对他施加心理暗示,试图拨动他的阴暗面,然后一点一点的,让他以为自己便是他的邪念,然后一点一点的,慢慢侵蚀他的意念,让他陷入沉睡,而自己则堂而皇之的代替了他。
从那天起,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弱小的希恶鬼,只有一个邪恶的喻德真人。
他骗过了所有人,骗过了喻德,骗过了自己。
直到今天,他才想起来,他究竟是谁。
“算了,既然一切都已经说开,那我们就痛快一些,古树,跟我走吧,凭你们可不是我的对手,失去了那具身体的束缚,我的力量才能发挥到极限,这万年的邪念积累,我的实力远非你们可以想象。”
双手向两侧用力一挥,一股浓厚的黑雾在他背后扩散开来,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整个周天星斗大阵,原本周天星斗大阵的金色光膜被黑雾覆盖,这方天地也变得漆黑一片。
只有那大阵的一百六十一道光柱还散发着金光,像是灯柱一样微微照亮这片世界。
邪念如同大山一样压向所有人,道宗里的弟子们甚至站都站不稳,方小虎和罗菱这两个孩子甚至被压的无法喘气。
这股力量真的很可怕,比刚才的喻德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万年积累的邪念吗,确实很强,不知道我这数万年积累的灵气比之如何。”
精纯浓厚的灵气自休尘为圆心扩散而出,将四周的邪念冲散,休尘别的本事可能一般,唯有体内的灵气庞大到如同无穷无尽。
邪念被冲散,让道宗弟子们如释重负,方小虎和罗菱疲惫的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他们两个修为低的,刚才真是差一点就被压死了。
两个孩子心中对修真界又一次的改观,修真者的世界,当真恐怖如斯。
白虎与穷奇一左一右夹击着假的喻德真人,这家伙着实厉害,面对两只神兽的全力攻击还能表现得游刃有余。
只不过想突破它们的封锁去找休尘麻烦也是很难做到就是了。
休尘让大白小白去缠住那边的假货,而自己则开始劝说着真的喻德真人。
那邪魔确实难对付,这个级别的战斗道宗之人是插不上手的,目前能与其抗衡的除了休尘与大白小白,就只剩下这个喻德,可是他受了打击,现在已经封闭了自己,一个人跪在那里捂着脑袋,一动也不动,不哭,也不闹,像是一尊雕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