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侧首,看着阿落清秀的侧脸,眉梢染上了几分阴霾。
若是有一天,她自己真的被迫要不告而别,也不知道阿落会不会怨恨自己。
回去以后,南弋那天夜里失眠了。
她有些烦躁。
她知道自己要耐心等,等一个机会。三年五年,慢慢筹划。终有一日,她会安全离开这里。
可是,这山中的时光,慢慢变得难熬。
她太过弱小,轻举妄动只能成为别人手里可以被轻易碾死的蚂蚁。
南弋翻了个身,拢了拢并不厚的被子,发现阿落已经睡着了。
子时将近。
后来实在没了睡意,她拿上剑,轻手轻脚地出了石室。
谷中静悄悄一片,月光泠泠,明亮如霜。校武场之上,空无一人。
南弋抽出剑,紧紧握着,霎时起势,伴着月光舞剑。招招带着凌冽的杀意,暗暗有些疯狂的意味。
夫子初次指导她剑法,说她小小年纪周身杀意太重。
而一个人若是被杀戮蒙蔽了眼睛,那么无论所学是何剑法,这个人只会成为一把杀人取命的利剑,不会再有自我。
南弋觉得夫子说得没错,她上辈子为那个人杀了太多的人,手上有作恶的、善良的、无辜的人的血。
可是她没有选择。
如今重来一世,世界依旧在逼着她。
寒风穿透身体,带走了她身体里所有的暖意。她仍旧在挥着剑,额头都是汗水。
她不甘心。
上一世,东寻把一切后路都留给了她,只身赴死。
其实,她和东寻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他总是在外面出任务,有时候一年都不会回来。每次时间一长,等到再见,东寻又会变了很多。
每一次她都要花上些时间接受有些陌生的东寻,再次熟悉之后,又送他离开。
后来,她也开始出岛,也像东寻一样为那个男人办事杀人。再后来,她见到东寻的次数少得可怜。
东寻死后,她活成了他的样子。
她走遍了岛上所有的地方,感受着他曾经的存在慢慢消失。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开始恨上那个男人。
她真的没有办法不去恨。
可是,她真正恨的只有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南弋终于没了力气,用剑撑着身体,她感受到嗓子里都是血腥味。
冬日深夜里的风很冷,她的手被冻得泛红,嘴唇开裂,渗出丝丝鲜血。
忽然,南弋感受到身后站着一个人。
“谁!”她立刻转身,用手中的剑对着来人。
等到她看清身后人的面容,不由得一愣。
“是我。”
燕无归。
南弋缓缓放下剑,神色冰冷:“在一旁偷看,有意思么?”
燕无归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暗了暗,声音略有些低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南弋捡起地上的剑鞘,把剑放回。
“那就把今晚的事忘掉。”说完,她拿着剑抬步离开。
她不排斥把燕无归当朋友,可也不会同意他可以窥探自己的隐私。
燕无归看着南弋远去的身影,默默站在原地。
她离开的时候,他很想开口拦下她。
可是,他为什么想要拦下她呢?
他今晚只是略有些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却没想到看到她一个人在练剑。
他本想转身离开,却发现她似乎有些奇怪。
她不是在练剑,而是在发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肃杀之气,隐隐带着些疯狂。
他从未见过南弋这样。
这几年他也曾有意无意观察过她,初见时,她整个人都有些阴郁沉默,眼中不经意就能流露出杀意。
夜煞大人说留四不留五,她对自己使了眼色,恣意张狂。
后来进了学莫堂,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仍旧是那般沉默得像是不存在一般。后来他才知道,她只是在隐藏自己,就像是黑暗中的猛兽,伺机而动。
但是慢慢,她却开始愿意与别人交谈,甚至是做朋友,而他也开始被她所接纳。
尤其是她笑起来,很好看。
那日比箭,他在一旁看着她胆大却又自信非常,是那般耀眼张狂。
后来他想,或许一开始,这就是她。
今夜,他不知道南弋为什么会这样。
也是在这个时候,燕无归想知道南弋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