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娘娘长相清秀，并不太出众，唯有一双能够表达出各种情绪的双眼显出几分神性。
“我快要消失了。”她说，“想请你们帮个忙。”
“什么意思？”楚樾轻轻蹙眉。
她叹了口气：“这件事上，并非我不用心，而是有心无力，我本就是依靠香火供奉而生的野神，三十年前和邪神的那场争斗已经让我元气大伤，如今香火渺渺，自然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剪纸娘娘，本来就不是擅长战斗的神，邪神难缠，当年她拼着耗损几百年的香火才将对方灭掉，没想到短短三十年，对方竟然卷土重来。
长长的岁月长河，消磨的不仅是原来村民身上的那股淳朴，还有他们对剪纸娘娘的虔诚之心。
曾经香火鼎盛之时，剪纸娘娘日日夜夜都可收到供奉的香火。
如今没落，逢年过节能收到一星半点的供奉已是难得。
所谓神，不过是世人的嗔痴妄念汇聚而成的欲望寄托，他们有求于神时，可以跪你拜你，可以将自尊碾在脚下求你，可一旦神明不灵，不能带来利益，他们也可以毁去笼龛，抛去敬仰，亲手将捧上神坛之人狠狠拉入泥潭，再踩上两脚。
世人敬神，神爱万民。
本质也不过是一场不能言出的交易罢了。
楚樾怔然，没落的神明啊，除了消失，还能何去何从。
“你想让我们怎么帮？”沈玉璧的声音不冷不热，“我们两天后就会离开。”
三人看向剪纸娘娘，想听听看她想怎么说。
“尚不清楚。”她面上浮现一丝尴尬，神色带着一股小女儿家的娇憨，“不过你们既然能找到我，又在邪神手上活了下来，肯定有几分本事……”
关斗金打断她的话：“我们能活下来也少不了娘娘的庇护，如果没有那些小纸人，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他话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楚樾心中对她感到遗憾，却也并不想蹚这滩浑水，还有两天，他们便能出去了。
到此为止，死亡人数尚且不够，他们帮助剪纸娘娘无疑会被邪神特别关注。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剪纸娘娘神情一变，垂下了眼。
“我并不是让你们去送死。”她小声嘟囔一句，“没有那个意思。”
随后抬头重新看向三人。
“其实这次找你们帮忙也是不得已。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这次我根本感觉不出邪神在什么地方。”
她给三人分别倒了杯茶水，接着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前几年，从来参加庆典的富商出现伤亡开始，我便怀疑这件事和三十年前那件事有关，只是当时并不能确定，一是我没感觉到邪神留下的气息，二是这边靠山，不远处的仓廪山是有山匪出没的。
直到第二年，相同的情况再次上演。
我才确定下来，私底下查找了很多，甚至用了这客栈掌柜的身份隐藏下去。
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依旧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能眼睁睁看着镇上原本热闹的庆典变成如今模样。”
那家伙比以前厉害了，她却无能为力。
这次请邪神的镇民也比之前的那些人聪明。
他们富裕起来后没有外露，没有给她顺藤摸瓜的机会。
几天前她抢先去接要来镇上的商人也是这个原因。
只要那些商人住在她的客栈里，她就不怕那东西不出手。
到时候她只需跟着那些东西就能找到邪神的藏身之地。
不过她确实失算了。
那东西邪得很，只凭借她操纵的那些小东西，根本无可奈何。
前两天那屋子里的姑娘死时，她便控制着那只兔子跟着离开的纸人。
没走出多长距离就被发现了，她的纸人完全不是那纸人的对手。
一人禁锢着兔子的动作，另一人生生将兔子的眼睛抠了下来。
她的动静可能是惊动了那人，第二天对方竟然穿了那个姑娘的皮过来转了一圈。
之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那些皮一直没有影踪，不知道被邪神拿去做了什么。
她把那女人的皮捡了一点回去，倒是没研究出什么。
前天晚上没什么动静，昨天晚上就又来了。
她分散到客房里的小纸人听见了楚樾他们的谈话。
今天找上那女人一看，果不其然，她就是在偷偷供奉邪神的人之一。
昨晚亲眼看见三人不受纸人影响并且和他们战斗，她有心跟他们接触一下，没想到他们反而先找上门。
沈玉璧单手托腮，垂下的眼睑遮去了他眼中的情绪。
剪纸娘娘：“其实我一直都有感觉，那个东西应该一直在注意着我，我的所有行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楚樾蹙眉。
关斗金嗤笑一声：“怎么？威胁我们？”
“不是。”小姑娘认真地摇头，“我只是想说不管你们答应不答应，从你们找上我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被他盯上了，这种情况下，还不如合作。”
话刚落地，尚且热乎。
门那边便有了动静。
两张纸人一前一后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看见大堂中坐着的四人，他们的动作顿了一瞬，
紧接着便无视几人，脑袋和脑袋凑到一起，光明正大地说小话。
楚樾的神经绷了起来，看了剪纸娘娘一眼，他知道这两个纸人有多难缠，只有她的纸人贴上去才能将他们烧死。
“啧！”
关斗金眯着眼看那边的纸人，看着看着扒拉一把楚樾的胳膊：“大少爷，你看看左边那个，身上花花绿绿的那位。”
楚樾看过去：“怎么了？”
他并没有看出什么东西。
“还怎么了。”关斗金压低声音，“你看那个纸人，就没感觉他的脸和前两天死的那个女人有点像？”
那鼻子那嘴，要不是他和那女人不熟，可真看不出相似的地方。
明明是个男性纸人，只是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总能看出些相似的地方。
楚樾再去看，经他这一提，果然看出了点东西。
这纸人，竟然是用人皮做的？
人皮加上尸油，怪不得这么邪性。
不怕火，估计是身体外面做了什么特殊的设计。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纸人已经商量好了对策。
见那两人走向他们的步伐，楚樾懂了，不管原本他们的目标是谁，现在的目标反正是他们了。
剪纸娘娘脸色黑沉的能滴出水来。
她制造出来的小东西，无论如何，都是她在背后操控。
对面的两个纸人却像是有生命的可以独立思考的物种，竟然不止是简单地执行命令那样简单。
关斗金率先站起身：“想打架吗？我奉陪。”
楚樾和沈玉璧没动，今天有了剪纸娘娘在这里，他们要看看情况。
合作合作，总不可能动脑子他们来，打架他们来，销毁邪神雕像也是他们来吧。
这剪纸娘娘必须得来点贡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