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欺人太甚!那起子小人眼见咱们二房如今落魄,一个个就欺上头来,前些日子才截了咱们庄子水渠的水害得才抽穗的稻谷灌不了浆,今日又在外头说咱们明成、明书不能考取功名为家族争光还白占着族学的位置,明目张胆的要咱们出钱修缮祠堂,否则就不让明成、明书入学!天下哪有这般蛮横无礼的?”江李氏捏着帕子一边抹泪一边冲着族长夫人哭诉。
族长夫人白氏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同情,说出口的话却是实打实的无用,“唉!杰哥儿媳妇,你也知道你堂伯父虽做着族长,可他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平日也就管管添丁记族谱的事,在族里也说不上话,要说真能做主的还要看底下的族老,族学的事自然也要看他们的意思。”
江李氏反问,“可明成、明书到底也是李家的子孙,夫君当日在京为官的时候对族里也是十分关照,架桥修路、接济孤寡又有哪一样是落到后头,几位族老当真就要如此无情吗?”
白氏略一迟疑,依旧苦口婆心的劝道,“这样的话可千万别在族里说,如今三房子弟出息才中了进士、五房又同知府大人家里结了亲,正都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族老大半出自这两房,谁又敢吃罪半句?杰哥儿这些年做京官也攒了不少银子,就算拿些出来修缮祠堂也动不了筋骨,听堂伯母的,只当是给两个小的花钱消灾了。族里知道你们家的态度,日后自然就相处和睦了。”
……
最后,江李氏沉着脸从族长家出来,一直等在马车里的珍姐儿连忙掀开车帘下车同丫鬟一起扶着她上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离原地,江李氏对上珍姐儿担忧的目光才强打起精神,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事说了,才满不在乎的哼笑道,“都是些眼皮子浅的,眼见咱们落魄旁人高升,个个都想踩咱们一脚,也不想想咱们家虽丢了官位,家产却在,离了这地界什么族学、族老,除了灭九族都别想沾咱们家的边!”
珍姐心里发愁,面上还是劝着母亲,“父亲最是看重家族,否则也不会天下一太平便巴巴的跑回来,大夫说父亲的病不宜多思,母亲回去可万万莫要在他跟前提起。”
说起夫君李文杰的病,江李氏眸色闪过一丝黯然,闷声道,“都多大年纪了,当日被罢官的时候倒是还能好好的筹划着要行商、做地主给家里留后路,回乡以后才被人说上两句竟就气病了,真是……无用!”
“母亲……父亲也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又正好被人拿捏三代不许科考,一时忧心两个哥哥的前程和儿女婚事,再加上回乡路上本就风寒未愈才……”
江李氏直接不耐烦的打断了李珍,“罢了,回去再给他换个大夫瞧瞧。但凡你舅舅在,单族里给咱们闹出的这一大摊子烂事儿,他早就带着人闹上门了!说来,最后一回得到消息还是他们预备去禹州,也不知如今你舅舅、舅母他们怎么样了!”
“禹州?”李珍惊得捂住嘴,满眼希冀的扯着江李氏的袖子,“母亲,当今皇上做王爷时的封地就是禹州,您说舅舅会不会是……”
江李氏忍不住揉了揉李珍的头,叹了口气,“那时候天灾人祸的,路上都是流民劫匪,又是瘟疫鼠疫,谁又知道他们是真的去了禹州,还是中途……”
李珍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萎靡了。
母女二人前脚愁眉不展的回了府,后脚李明成、李明书兄弟二人也满脸气愤的下了家里的马车。
江李氏一问,李明书竹筒倒豆子就将今日族学的事说了,“夫子说,咱们家再不拿出钱来修缮祠堂,我和哥哥就不必去上课了。”
怕弟弟的话气着母亲,李明成飞快的劝道,“母亲,我同弟弟都大了,书里的字也都学会了,如今又不能科考,而且还要费银子去上族学,您找两个人教我们学做生意吧!家里的事也该我们扛了。”
闻言,江李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知道遭逢巨变,两个孩子都懂事了,如今怕是也没有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心境了,思虑再三,还是应下,“也罢,明成十五了,明书也十三了,该担事儿了,赶明儿就先跟着我手下做掌柜的陪房做活儿吧!”
安置好儿女,江李氏才去看了卧床养病的夫君,李文杰脸色腊黄,人也瘦了一圈儿,精神倒是尚好,也有劲儿靠在褥子上喝药了。
“夫人回来了,族里怎么说?”
江李氏气他不中用,深吸了一口气,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飞快的扑到李文杰身上大哭,边哭边道,“呜呜呜,咱们二房还没倒,族里就如此欺负人!”
李文杰险些砸了手上的药碗,一把拽住江李氏的胳膊质问,“族里人都说了什么?”
“他们说,说夫君病了这些时日还不好,注定命不久矣,劝我息事宁人拿钱消灾,免得日后家中孤儿寡母下场凄凉……”
为了激起李文杰那一颗要强的心,江李氏这时候也不要面子了,边哭边嚎,说得李文杰心都痛了,“狼子野心!夫人放心,待为夫病愈,绝不叫他们好过!”
……
等到江屿收到底下人打探到的李文杰一家消息的时候,着实是气闷了许久,气李氏一族目光短浅,气李文杰窝囊,但到底还保留了一丝理智在,回了府便同吴汐商议。
吴汐想着当日极为投缘的江李氏,心里叹气却又忍不住提醒江屿不要为了江李氏做了不该做的事,“虽说如今皇上是起兵打到京城才登的基,李姐夫的事也是先帝那会儿的事,可到底也还是本朝的事。皇上爱惜名声,一朝天子一朝臣,轻易是不会为先帝时期被罢免的官吏翻案的,李姐夫又没什么经天纬地之能,重新做官、三代子弟科考、全家进京怕是绝对不能了。”
“为夫就这么一个姐姐,出嫁的时候千好万好,谁知如今……”江屿自然听懂了吴汐的话,思来想去想出一个可行的法子,“不若叫他们到京郊来住,既能摆脱李氏族人,也方便照顾。”
“李姐夫心气高恐怕是不愿受夫君照顾的,夫君不若先写封信探探口风,我在备上些礼品以咱们府上的名义派人大张旗鼓的送去长姐府上,一来是探李姐夫的病,二来也是给长姐撑腰。”
江屿一锤定音,“夫人思虑周全,就听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