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没想到,明天和意外,竟同时来了。
秋高气爽的时节,清晨的秋风中,已带上丝丝凉意。
很显然,生擒赵括这件事,哪怕已成既定事实,但每每想来,秦鹤年仍是异常亢奋。
所以,这大清早的,秦王一声令下,昨晚又没能在寝宫就寝的秦风,就被秦鹤年拉过来,一起陪着他赏……鱼!
一把鱼食撒下,鱼池里的鱼三五成群,从石下钻进钻出,好不惬意。
但池边的人影再有动作,又匆匆躲远,直到鱼食沉入水中,才再度过来哄抢。
秦风打了个哈欠:“父王,大早上的就拉着儿臣过来赏鱼,好兴致啊!”
“兴致无所谓好坏,只是寡人觉得那赵括,如今和这些鱼没什么两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颇有些感慨罢了。”
秦鹤年拍了拍手上的鱼食残渣,朝秦风看去:“今日,寡人也要上朝了,这‘拨乱反正’的方案是你出的,你说寡人要不要把赵括也叫上,让大家伙都乐呵乐呵?”
“这,不太好吧?”
秦风听到秦鹤年这番话,倍感无语。
王不可辱、王不可杀,这话还是你说的呢!
怎么你自己还想辱他?
明显是看懂秦风心里在想什么,秦鹤年脸上有点挂不住:“你不要误会,寡人是想着,秦赵两国苦战多年,如今赵王入秦,让满朝文武都见一见,也能提振士气,寡人并不是想侮辱他。”
“此事,父王看着办就……”
秦王想怎么羞辱赵王,这事儿秦风懒得管,他一大早就被叫过来赏鱼,现在只想回去补一觉。
然而,秦风一句话没说完,石虎就急匆匆的赶来。
他刚想对秦鹤年附耳轻语,秦鹤年就眉头一皱:“有话就说,你防着太子干嘛?”
“喏!”
见秦风也在看自己,石虎有些尴尬,但还是正色道:“大王,二王子回来了,他……闯了宫门,正朝这边过来。”
“什么?”
石虎的话,让秦鹤年瞬间双眼圆睁,怒气勃发:“闯宫门,谁给他的胆子?”
秦风也有些意外,放在任何一个封建时代,硬闯宫门,论罪都可以问斩,这秦毅可不是一般的勇。
他就不怕碰到个不认识他的愣头青?
“这,这……”
见石虎说话支支吾吾,秦鹤年目光微沉:“说!”
“是大周,二王子秦毅,手持大周王朝‘七星日月旗’直闯宫门,数万禁军不敢阻拦……”
“混账!”
秦鹤年瞬间被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
手持大周王朝的“七星日月旗”,闯秦国的宫门,数万禁军不敢阻拦,这是天大的耻辱!
就算这人是秦国二王子,也不行!
“那孽畜何在?”
“应该已到……”
石虎话没说完,秦风已扭头朝远处望去。
只见那一行石阶下方,一抹明艳的红色,正在逐渐放大。
最终,一面迎风招展的红底大旗,完整呈现在了秦风等人的视野中。
“日月为旗,七星为文,好一面七星日月旗!”
秦鹤年看着那名手持大旗,向自己缓缓走来的英武青年,双眼几乎快眯成了一条缝:“好一个秦国二王子,秦毅!”
秦风也同样看到了秦毅,哪怕以他的心性,此情此景之下,也忍不住想说一句:好张扬的旗子,好嚣张的人!
秦毅,耳高过眉,两道剑眉浓而不浊、斜飞入鬓,山根隆起,为他本就英气勃勃的面相,平添了几分威仪。
但最为特别的,却是他那双充满桀骜不驯的眼睛。
仅是不经意间的扫视,都能看得出,秦毅压根就没把在场所有人放在眼里。
视天下英雄如草芥!
咚!
七星日月旗的尾端,被秦毅直接插进青砖缝隙中。
“儿臣秦毅,见过父王!”
哪怕是拜见秦鹤年,秦毅的腰杆仍然绷得笔直,举手投足间,明显没把秦鹤年当回事。
“你眼里、心里,真的还有寡人这个父王吗?”
“如果有!”
“那这个东西,又是什么意思?”
秦鹤年话音落下的同时,已是指向那杆插在秦国王宫中的七星日月旗:“拿大周的战旗,闯秦宫大门来见寡人,你是来见父王的,还是来宣战的?”
“父王不必动怒,儿臣如今是大周王朝,兵部尚书李元昊、李大人的关门弟子,身份尊贵,此番回秦国省亲,也是有仪仗的。昨夜刚入秦境,就收到母亲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一时心急,就自己先回来了。”
秦毅指了指那面七星日月旗,面色如常道:“带着这面旗,只是为了能快点见到父王而已,儿臣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仿佛忽然想到什么,秦毅又补了一句:“还有,父王千万不要妄议大周。否则,无需大周天兵降临,大周天子一道圣旨,余下六大诸侯国共击之,小小秦国,必亡。”
“你!”
秦鹤年被秦毅这番话气得青筋暴起,却偏偏又无话可说。
因为秦毅所说的,是一个无情、且残酷的事实!
“父王,别气了,你先歇会吧。”
秦风眼见秦鹤年高血压都快犯了,只能主动接过话茬。
他看向秦毅,把这个好几年不见的二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也摇起了头。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为什么就一去不回了呢?”
秦风话里的意思,秦毅听懂了。
人可以去而复返,但如今的他,却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他。
“几年不见,嘴皮子倒是利索不少。”
秦毅目视秦风,摇头道:“眼界开了,其实是件很糟糕的事。眼界越开,越会发现自己的无知。我的痛苦,你这种井底之蛙,不懂!”
“我确实不懂,但大抵能想象到。独在异乡为异客,秦国的弱小,对比大周的强盛,你曾引以为豪的东西,被现实无情碾碎,书读得越多,越发现自己的无知,这些我都明白。只是——”
秦风叹了口气:“人生在世,每个人都要先走完自己要走的路,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可惜这个道理,你好像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