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安康提着下摆一路小跑奔回了萧砚的寝殿,尽管安康放轻了脚步,可是无法逃过无字和尚的耳力,萧砚的房门一开,无字和萧砚一起出现在门口的位置。
“殿下鸿王府出事了。”安康咽了一下口水,赶忙走进殿内将房门关好,“洛疯子行刺红方大师失败,金漫小姐正替他挡刀呢。”
萧砚拧着眉,“大师可安好?”
“大师可好了,金漫小姐可不怎么好,大师要她接三掌,如果接住了就不再追究洛疯子,可是红方大师好厉害啊,两掌下去,金漫小姐就站不起来了。”安康垂着头,耳朵都跟着垂下去了,他虽然见过金漫的次数不多,但是对金漫总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无字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神情,萧砚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凝重。久久等不到回答的安康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声,“殿下,要不要叫南嘉公子给金漫小姐帮帮忙啊?”
萧砚的脸上有一瞬间类似苦笑的表情,“南嘉今晚上另有任务。”
今天金豫拼着要和金申顶撞的风险也要跑出府去,顶风冒雨的出去必然有大事,所以南嘉今夜尾随金豫,离开了鸿王府。他本来就是客卿,加上今天闹的也是鸿王府自己的家事,他不想半夜出来看热闹谁还能进屋去拉人?所以谁也没发现南嘉不在府内。
无字的嘴角向下垂着,启唇道,“看来今夜金小姐在劫难逃。”
他的师叔他从小就知道这人的狠辣和怪异,顺从他的话也是死,反抗他的话还是死。就连他的师父,红方的亲师兄也曾被他砍下过一只手臂,成了独臂僧。
安康低着头听着无字大师的话,难过的叹气,“完了,今天谁能去救救金小姐呀。”
鸿王府,正厅前院落中。
金漫一只手攀着刀柄,勉为其难的支撑起上半身,没让自己趴进水里。仰着脖颈倔强的对着红方说道,“来啊,第三掌。”
红方笑了笑,蹲在她身前,一只手挑起金漫的下巴,看着她苍白的脸颤抖的唇,“郡主真是不怕死吗?”
金漫猛地甩头,甩开了他的手,笑了笑,“大师你这样可一点不像出家人。”
不怕死?她不怕死才怪。
可是她现在必须要拖延时间,金漫在接前两掌的时候已经在心里仔细盘算过了。这个鸿王府现在不说千疮百孔也差不多了,里面的明探和暗探不知有多少家,有多少人。金漫起初没觉得这个连郡主都不是的身份能让什么人惦记,但是当她看到给自己算个命,连皇子都来了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金漫可能还有她没发现的价值。
不然怎么会惊动天子家?
南嘉,萧砚,无字,红方这些人的相继出现反而让金漫越来越有底气,她应该对这些人来说都十分重要,只是重要的原因她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那这么重要的她,那些人能看着她被红方打死么?况且红方会不会真的下杀手,也未可知嘛。
不如索性赌一赌,搏一搏。
金漫想到这儿,挑衅似的对着红方又是一阵催促,她越是催促红方就越是不敢下手,看得一旁的金丹焦急的不行,在回廊下扯着脖子喊道,“和尚你在等什么!打呀!”
金丹正像只大鹅一样扯着脖子尖叫,忽然脖子上一凉,一只带着皮手套的竹手搭在她的脖颈上,随即自己老爹的声音在屏风后面传来,“丹儿,闭嘴。”
金丹立刻憋了,没喊完的话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喊完。
她太盼着来个人将金漫这个眼中钉拔除!
“郡主既然一心求死,贫僧便遂了你的心愿。”红方站起身,居高临下,一手成掌横着朝金漫的天灵盖拍了过去!
刚才还在好好说话的人顷刻之间就下了杀手,金漫心头陡然一跳,一种濒死感油然而生。金漫下意识的仰头,和红方四目相对,看着那张大掌铺天盖地朝她落下。
少女的狐狸眼中忽然出现一道狡猾的神情,这次轮到红方的心陡然一跳,眼前的金漫明明是撑着刀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她……
金漫一只手死命按住刀柄,双腿暗暗蓄力,朝着红方的秃头来了个兔子蹬鹰。她没打算踢伤红方,不过是借着红方双臂一横,挡住她的这一攻击的时候,借力使力,把上半身往旁边一闪,躲开了天灵盖的致命一击,将一个肩膀递了过去。那一掌蕴含着天塌地陷的内力。重重落在金漫的左肩头上,金漫左耳都能听到自己肩膀咔吧一声脆响,不用问肯定断了。
金漫狠狠咬了咬牙,顾不上左臂垂着使不上力,双腿一踢未中,紧接着凌空竟然再次蓄力,身子虽然弯了,但是双腿崩的笔直,第二腿到了的时候红方显然没想到金漫还有这一招,愣神之余肚子上已经狠狠挨了金漫一腿。
金漫几乎脱力,给红方的这一腿又急又猛,最损的是她这腿的力道完全是借助的红方自己的劲道,红方打她使了多少劲,她踢红方就有多大劲。
红方被自己的劲踢得连连后退,本来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随即又笑了起来。哈哈哈的爽朗笑声仿佛能刺穿黑夜。红方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仙样,看着金漫。
金漫此时已经狼狈极了,不是趴在地上也差不了多少,也就脖子还有点劲儿,没让一张脸趴在水里。但偏就这样一个狼狈的金漫却笑得格外嚣张。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又有红方的笑声,又有金漫的笑声,夹杂着陡然变大的雨势,三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和奇怪。
“金漫。这一脚贫僧记下了。”红方笑够了才说道。
金漫咬牙使劲让自己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的躺着,身体成了一个大字,冰冷的雨早已经冲洗的脸麻木,努力活动着一下左臂,一动不能动,微微勾了勾手指,说道,“好说好说,这一条胳膊也请大师别忘了。”
“大师!”红方走出没几步,就听金漫在身后喊道,“今晚洛川的事,你我一笔勾销?”
红方颂了一声佛号,第一个字的声音落下的时候红方的身影已经离开了一丈多远,等到四字佛音全都落下时,红方已经消失了。半空里只传来了一声。
“一笔勾销。”
得到了这一句承诺,金漫才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仿佛千万斤的大石头落下。
金申不露痕迹的吐了口气,起身吩咐道,“去,给大小姐请郎中。”说罢,便带着芳若一起离开,临走时对着屏风后说道,“老三,天寒你也不要在外面待的久了,随我回去。”
“好。”竹手从金丹的脖颈上收回,金炼淡淡应了一声。
屏风后一阵搬动椅子的声音,金炼也随金申一起走了。
此间事本来应当和金申想的差不多,不管金漫解决的方法好还是不好,妥当还是不妥当,她都已经将这件事了却了,最得罪不起的红方也走了,临走前也许诺了不再追究洛川的鲁莽行为。
这对于鸿王府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金漫仰面躺着,露出舒心的笑容,自己也要爬起来。不想,方才麻木的肚腹此时一阵绞痛难耐,痛的她刚刚爬起来又跌了回去,张嘴就吐了一口血。
回廊底下避雨的仆从们谁也不敢上前。金漫虽然在吐血,但是眼睛却凌厉的很,扫视着一众家奴院仆,果然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偷偷溜走了。
想来是各处安排在金申身边的眼线。金漫暗暗记下这几个人的样貌,想着日后好好追查。
白豹带着丁一丁二丁三几个兄弟冲了出来,便被金丹院子里的院奴按在地上。金丹恶毒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大小姐受伤这么重,你们谁敢动她?万一大小姐丢了性命你们这些狗奴才谁能担待的起?”
“那大小姐怎么办。”红莲忽然开口。
金丹这几日消瘦的脸配上未洗干净的黑色眼圈看着十分骇人,再加上她此时脸上狰狞的笑容,便让人无法直视,金丹几乎看也没看就抽了红莲一个嘴巴,“小蹄子你心疼她?好啊,一个两个的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打了人就要走,可是院子里其他下人纷纷从回廊里走出来,都一齐盯着她看。金丹一时胆怯,便道,“没听见二叔说嘛,他让人去请郎中了!用你们在这儿巴巴的献殷勤?”
金丹就气不打一处来,金漫才回来了几天?这些人怎么都向着她,现在竟然连她的话都敢质疑?
“还不走!等着她爬起来赏金子赏银子吗?还不快滚!”金丹恨恨的啐了一口,眼角掠过躺在水里死狗一样的金漫,心里狠狠的想着,这一次要是能要了她的命才是最好。
此时的金漫真的比死也强不了多少,白豹等人焦急的呼唤着她。
“大小姐!大小姐醒醒!”
这么大的雨,这么冷的天,金漫重伤在身这么放着不管,只怕是等不到郎中来就得一命归西。
也就是这时候,本来应该被白螺带走的洛川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双目中浓郁的紫色已经快要暗黑成化不开的墨紫,洛川脖子上还带着一道淤青的红色,是金漫打的痕迹。整个人闯进院子时仿佛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在站着的人群众没看到那个鲜活怒骂的金漫,神情瞬间变得更加骇人。
下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水中的金漫,踉跄着奔了过去,一把抱起金漫仿佛要把她揉进怀里,想要大喊却不敢惊扰了她,万千要说的话一时堵住了洛川的喉咙,时间过去半晌,但对于洛川来说却好像是一辈子那么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姑姑!金漫!”
少年仰头长啸,音似龙吟,声透千里令人振聋发聩!距离最近的下人竟被这一声呼喝震的后退连连。